第123章 牺牲
叶宁宁可不信银月女士会那么简单。
尽管这位女神一贯以博爱感性的形象示人，在主物质界的信徒眼中是一位平易亲和的慈母形象，会对每一位饱经旅途风霜的旅者敞开自己的怀抱。但只从祂能在几百年前就让多兰家族驻守此地，并懂得提前留下后手防备自己妹妹的算计看，这位女神也并非毫无心机、只靠盟友帮扶才能活到现在的傻白甜。
那么祂留下了这么多神性，会不防备多兰家族几百年后的继承人会无法坚守使命，而不对此多加关注吗？
“……我始终有所怀疑，帕薇儿主祭是真的没发现我留下了一点银月神性，还是发现了却没有揭穿呢？”
可能是没想到叶宁宁如此敏锐，塔灵一时想不到毫无破绽的解释，只能无言以对。
“所以，那些暗夜牧师和神性种子应该并不知道银月神性有这么多吧，他们以为所有的银月神性都被用于打通异界之门了，才让神性种子夺取我身体时，对我拿出的银月神性毫无防备。”
“你、你都猜到了……”塔灵讷讷，“其实一开始我们没想让你……”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恰巧出现的话，我要担任的角色本来应该是属于帕薇儿主祭的。”叶宁宁道。
已经对双方的意图计划了解到这种地步，再复盘全局就很容易了：删除掉她这个在最初计划中不该出现的意外，银月女士与帕薇儿主祭原本的计划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无非是一场无间道与反无间道的较量。
而帕薇儿主祭的身体理应才是原本被神性种子看中的目标。
这点从她被提前下手就能看出来：连叶宁宁这个临时发现的人选都被提前种下真名种子，那么帕薇儿这位原本的目标早就被下手，甚至蛊惑其心智，让她主动献出身体，才符合神性种子对这个计划关键环节的重视程度。
而多兰家族为了这一使命留驻经营此地数百年，连乌尔莉卡这位老祭司都能几十年如一日坚守苦修，即便燃烧了灵魂生命都并未后悔，在最后一刻仍念念不忘家族使命，用最后的力量让叶宁宁将神性送到帕薇儿手中，那么作为最终将神性种子这条大鱼钓上来的鱼饵，帕薇儿主祭又真的会那么容易被蛊惑和动摇信仰吗？
叶宁宁不知道银月女士和多兰家族是怎么瞒过阴谋之母，让祂相信帕薇儿主祭已经背弃信仰的，反正都是世界开辟之初的最古女神，暗夜都能有不少压箱底的保留手段，银月大概也不会少到哪去，这两姐妹的明争暗斗能玩出花来，叶宁宁都不奇怪。
所以那些多出来的银月神性的用场就很容易猜想到了，大概帕薇儿主祭就是打算和她一样，在最后关键时刻用于反杀的。
但计划在最后阶段出现了变化，神性种子夺取身体的人选替换成叶宁宁——
估计一直到他们进入浮空岛之前，帕薇儿主祭都没有完全确定是否让叶宁宁取代她在计划中的关键位置。
这具体就体现在叶宁宁与他们会合之后，帕薇儿主祭不止一次主动脱离队伍的举动，甚至最后叶宁宁他们能进入浮空岛也并不是依靠她，而是他们自己找到的路径，由此看出帕薇儿主祭内心矛盾拉扯，不止一次有过将其他人、尤其是叶宁宁排除在外的想法。
但或许是察觉到叶宁宁暗中留下了一点银月神性，帕薇儿主祭大概也猜到叶宁宁可能知道了内情，于是她不仅并没有揭穿，反而隐瞒了此事，没让任何人尤其是神性种子发现。
这也足以看出帕薇儿主祭的实际立场。
但凡她有一点动摇，心灵上有一丝破绽，以神性种子对她的掌握，很可能都会察觉到银月神性的存在——只要神性种子有一点怀疑防备，都可能令叶宁宁错失反杀机会，一败涂地。
当然帕薇儿主祭也不可能将全部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叶宁宁身上。
因此她应该还保留有银月神性。
甚至在帕薇儿主祭看来，她自己应该才是最终保险。
只是她没想到叶宁宁能做得这么好，好到最后甚至不需要她动手，神性种子已经陨落在即了。
发现叶宁宁不仅通晓全局，甚至将帕薇儿主祭矛盾纠结的心路历程都推测得八九不离十，塔灵的五官动来动去，表情一直变化，最后定格成僵硬的讪笑。
“……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就让我们开门见山吧——帕薇儿主祭还活着，对吗？”
“呃……是的。”
叶宁宁仿佛没看到塔灵的尴尬，继续道：“虽然我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但我相信我的所作所为立场再明确不过，我相信作为银月的最忠实仆从，你们应该不会对我这个盟友有恶意对吗？”
“当然，我之前骗你并没有恶意。”
塔灵连忙解释，“你已经注定会站在暗夜的对立面，即便不再和暗夜作对也会成为祂的仇敌，但如果你能亲手杀死祂，却也会获得更多好处……”
“难道领域探索者互相杀戮，可以继承双方的权限？”叶宁宁挑眉。
塔灵张张嘴，又一次体会到这位术士小姐敏捷的思维，“是的，但并不是所有领域都是如此，只有少部分领域可以。”
“这样吗？那就是和领域是否有主无关，而是领域特性导致的，”叶宁宁略有所悟，“我明白了，是阴影领域的【吞噬】要素吧——”
那么由此类推，杀戮领域、战争领域和财富领域或许也有类似潜规则，而诸如公正、力量或元素领域则不太可能通过互相杀戮来继承权限。
这无关善恶，都是由领域所蕴含的要素不同决定的。
可能是灵魂增强后思维能力提升的缘故，叶宁宁转瞬就想到了很多，感觉自己对领域的认识又深刻了一些，
“追寻它、理解它、恪守它……直至主宰它！”她现在已经有些明白帕薇儿主祭那句箴言的含义。
冥冥中，叶宁宁感受到了一股十分亲切的殷殷呼唤，一股熟悉的灵魂下坠感传来。
不过这次的下坠感没有那么强烈，一回生二回熟，早有心理准备的叶宁宁立即拒绝。
于是阴影领域大门再度关闭，叶宁宁周围刚刚安静一点的阴影能量又重新暴乱起来。
塔灵呆呆看着这一幕，发现叶宁宁看向它后才反应过来：“哎呀，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虽然还不能打开束缚间，但我可以确保你的安全……”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分心这些的时候。”
叶宁宁摇摇头，连系统提示都没看，继续刚才的话题，语气冷静到仿佛刚才不是拒绝了一次探索领域的机会，而是拒绝了街边一个小贩。
连塔灵都感到了来自少女的压力。
“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不，应该是你们身后那位女士是想扶持出一位相同阵营的阴影之主？”
“好吧，你猜的没错！
“虽然这次我们成功地阻止了那位的计划，让祂平白消耗了许多力量却一无所获，短时间内，那位应该会躲起来恢复力量，但只要阴影神职的争夺没有尘埃落定，以那位的野心，绝不会放弃继续这个计划，但那时祂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不会再让我们察觉。
“如果是以往，银月女士还可以联合其他善良阵营的神只，一同阻止那位的邪恶计划，但这次不同——你应该明白那位的阴谋计划一旦让更多人知晓，尤其是邪恶阵营的诸神与恶魔魔鬼们得知，必定会引起效仿，一旦让祂们得逞，不仅主物质界会大乱，善良阵营诸神力量也会受到重大打击，到时候情况会恶劣到什么程度，谁都无法预料。
“银月女士绝不愿看见这一幕。
“因此祂察觉到那位的计划后，不仅没有与任何盟友联手，多兰家族历代知情者也很少，而且他们中除了那位牺牲了灵魂的乌尔莉卡祭司外，其他也都被接入神国成为了祈并者，而我将你和神性种子关在束缚间中，也是为了防备预言侦测将这里发生的事外泄……总之，为了避免事情泄露，这些年所有人做出的准备和牺牲是你无法想象的。”
“你所说的牺牲，也包括让浮空岛坠毁吗？”
“你果然猜到了——是的，在做出将祭祀仪式选在这里的计划时，就已决定浮空岛将伴随所有隐秘一起埋葬。”
塔灵语气平静，看起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叶宁宁沉默。
虽然银月女士听起来完全是伟光正的形象——当然从大义的角度看也确实如此。
但叶宁宁可没有忘记，在塔灵叙述中，一句也没有提起那些在他们整个计划中被有意无意忽略的、真正无辜卷入的牺牲品：
比如因银月圣坛毁灭而死去的旅客，比如从头到尾不知情的徐鹤木精灵等巡逻队成员，还有那三个忠心耿耿、却被当做证明忠诚的道具来取信暗夜牧师和神性种子的圣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