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九章 为己谋

  任谁也没想到,清凉殿地板之下竟藏着一条通向城外护城河的暗道,泥土干燥成块,洞口灰扑扑的,不像在这几月内掘出的,再者一两月内仅凭元蓥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完成,由此可见,这条暗道存在时间已久,很可能是从前哪位不得意的宫人为了逃宫挖的,因为藏在地毯下,一直无人留意,千防万防,却防漏了前人。
  “把暗道全部填实,即刻画像张贴全城,晓谕诸郡县的官员竭力搜捕元蓥,此外,宫使女官核对宫人名册,我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协助废帝离宫。”
  元灵均在旁看得清楚,当时樊姜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气绿了。
  接到谕令后,各宫宫使片刻不敢耽搁,连夜核实了宫人名册,查出并没有宫女失踪,唯独上林苑失了一名废帝的优僮。
  据宫使说,优僮名昙华,男生女相被父母送进宫中,元灵均看了他的画像,容貌柔和婉丽,的确是女子的面容,要是让他着女装在宫中走动,也没人能怀疑他的性别吧。可见协助元蓥逃脱的人定是他扮成的侍女无疑了。
  樊姜心情不善,阖宫上下做事倍加小心,元灵均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整天乐呵呵的,不是讴歌就是听乐,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天樊婞一进长极殿,就见元灵均和宫人在摆弄乐器。
  陛下从此不会沉溺歌乐吧?樊婞有些震动,脚步滞了滞,捋好衣襟趋步上前,叩拜道:“陛下,应试的女官和乐工的名册都整理好了。”
  “哦,呈上来我看。”
  元灵均把手中的琵琶递给鲲娇,穿好鞋走到樊婞面前,接过名册。
  细细览阅了乐工那本,又取过女官名册翻了几页,如愿看到王蓊华在内。能授府中奴仆字画的人,一定不是王芍那等安常守故的顽固派。
  传言她当年没能考上女官,皆是因为太原王氏和徐家的不睦,徐家徇私报复,暗中动了手脚,将王蓊华除名在外。王徐二氏注定不能共存,如今徐家倒了,王蓊华没有理由不参加女试。
  元灵均想起两年前,王徐两家的女郎同归临安本宗是何等的风光,鸿嘉政变,物是人非,徐家一倒下王家就迎了上来。
  “不错,辛苦樊女官了。”
  “为朝廷分忧是臣的本分。”樊婞敛衽道。
  “女试乐试的考官定好了吗?”元灵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名册上。
  “是陆少府主考,樊少监监考。”
  那两个人一块办事会不会搞砸?元灵均挑起眉毛,心里发笑,合了名册递给樊婞。
  “臣告退。”樊婞双手接过。
  在她拂身退出时,元灵均微微怔了一下。几月没见,樊婞像是脱胎换骨了般,风情妩媚,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夜里小家宴,乳媪给小皇子喂了奶,抱来给元灵均。
  “小家伙,让阿母抱抱。”元灵均抱着软软的一团,心都化了。这是她第一个儿子,自是万分珍重,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
  作为孩子的生父,樊欣也在一旁坐着,远远瞧着,脸上不禁流露出温柔的笑。
  “君父来信了?”渠奕揩去小家伙嘴角的口水。
  “是啊,通篇都是骂我的话哩。不过骂归骂,君父他老人家心里还是挂念孩儿的,连名都取好了,叫敏行。”她从裙腰取出一张帛给渠奕看,“就怕母亲不会用。”
  樊姜忙于朝政,鲜少来紫台看孙儿,但她对这个孩子确实是真心疼爱,只要有空闲就会过来抱上一阵,还说在白日宴上宣告皇子的名讳。
  渠奕看了一眼,把帛书收在袖中,俯身拨开婴儿额前的浅发。
  小娃娃睡了,皮肤白白嫩嫩,可爱得紧。
  “樊欣,你过来抱他吧。”
  樊欣走近了一些,刚伸手要去碰婴儿的脸,又犹豫地缩了回去,抬眼看元灵均。
  看她作甚?元灵均没好气地偏开脸。
  樊欣还是抱了儿子过去,门外恰好来了优僮,见樊欣抱着小皇子,全都簇拥上去,围着软糯的小孩看稀奇。
  许是吵得厉害,小娃娃的脑袋动来动去,蹙起秀气的眉毛,瘪着小嘴快要哭了。樊欣登时不快,将聒噪的优僮们都驱开了。
  时候不早了,优僮们纷纷告退,各自回宫。
  最后一人也要退出时,元灵均唤住了他,“伶仃你来。”
  傅伶仃回到殿堂,在两位面前坐下,拱袖施礼。
  元灵均什么也没说,只将一支青铜爵杯斟满,递到他眼前,“伶仃多次为我传信,请饮下此杯酒,聊表我的谢意。”
  一杯酒就把他打发了,这位新皇真是说话算话,从不虚言呐。傅伶仃眼角溢出笑意,“谢陛下赐酒。”
  在元灵均的注视下,拂杯一饮而尽,他还特意斜了杯口,表明一滴不剩。
  傅伶仃退下后,樊欣也告退,大殿殿门关上,乳媪抱了小皇子下去歇息,元灵均也回了寝房沐浴。
  “公子,陈师兄怎样了?母亲有没有发现异样?”元灵均进来见渠奕倚在床榻上看书,一边问一边到梳妆镜前坐下。
  “陈莒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很有章程规范,比庾康会变通,说来,他有几分本事甄王师怕是都不清楚,隐藏得很深。”渠奕抛开书卷,半倚身,手撑着脸看梳妆台前的元灵均。
  她换了寝衣,头发湿湿的,正用绢帕仔细地拭干,过一会又停下来解死结。
  透过镜子,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元灵均吐了吐舌头,朝天翻白眼,鬼脸做尽了,反正他又看不见。
  “坐过来,我来拭。”
  元灵均正发愁,渠奕一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双手捧着绢帕,无比诚恳地说:“劳驾公子殿下了。”
  渠奕捏了捏她下巴,笑着将她按坐在榻前,用绢帕细心包裹,开始轻轻地打理起湿发。
  她头发又多又长,平常有宫人梳理不觉得多麻烦,自己做起来简直是要人命,但在渠奕手里就不一样了,他极有耐心,愣是把那些死结一一解开了。
  他梳着发,元灵均就想明天的事情,还不放心地叮嘱一遍又一遍,“明早外官差不多都入京了,你去见的时候可记得帮我挑几根好苗子。”
  渠奕耳朵都磨出茧了,“是是,哪能忘了陛下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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