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七章 畏军势

  两人吃力地挤到人群前,潮水般涌动的人群中隐约传来“武安候回京”、“贵嫔召他归京”的声音。
  街衢还有行人在继续避让,一两个避之不及的摔倒在地,立即有手持长矛的甲卫上前驱赶。
  夹在臭气哄哄的男人中间,元灵均极其反胃,偏又阗凑得紧,她险些没把方才饮的茶水全吐出来。
  拉扯推搡间,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一齐朝城门方向看过去,黄尘翻滚中,当先一面铺展翻飞的旌旗涌入城内,红底黑字,巨大古篆“霍”字夺目耀眼。
  武安候霍杞的军队不能入城,已经驻扎在城外百里,随他进城来的卫士不到百名,但胜在气势宏伟,也不敢小觑。
  秋光绚烂,踏花无痕,难得见到如此壮观巍峨的场面,年轻的女郎们纷纷掩袖私语,她们多为待字闺中的官宦贵女,逢武安候回京,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定要亲眼目睹这举世无双的晋之王臣。
  铁蹄哒哒,当一列列重甲行阵迤逦开来,颇有一段距离的元灵均忍不住震了一下身躯,心想:从小就听闻霍家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她不曾亲眼见到,此时仅由几十个人组成的队伍便叫人生畏了,几十万人岂不吓破胆,光是那种气势就能震退敌军千里吧。
  元灵均下意识地吞了几口唾沫,踮起脚东张西望,“十一,我怎么没瞧见武安侯在哪?”
  “那不是嘛。”陆遥雪指给她看。
  当先一骑,狻猊铠,素缨盔,意气风发的白袍将军勒马行来了。
  将军威仪赫赫,眉目深刻,几十名兵士俱为他的陪衬。这个仿佛从黑暗地狱中走出来的男人便是镇守东海的武安候霍杞,自古英雄出少年,十二岁征战杀敌,十五岁平定东海之乱,十八岁承袭父爵,此后奉命镇守东海,三年内无一犯禁。
  陆遥雪向来不服人,此时此刻从心底生出一丝敬畏,他从未见过一种人,睥睨人寰的气势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和他相比之下,自己便相形见绌了,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悄然戴上了皂纱帷帽,催促元灵均回乐府。
  元灵均正在兴头上,不耐烦他的搅扰,“要回你先回吧,我再玩会儿。”
  她眼尖地发现一个熟人在其中,兴奋地跳起来,大力拍打着陆遥雪的胳膊,“我……我好像看见南塘了,十一你快看,的卢马上坐的是不是他”
  陆遥雪的胳膊被她拍得发麻,眼睛却在队伍中迅速地搜寻起来。
  行进的队列中,帽盔上的红缨在灰暗的色调中异常显眼,包括飞马的卢,只是他的脸隐藏在黑压压的行阵中间,分辨不清帽盔底下的真面目。虽说只看见一簇帽缨,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毕竟是“红缨飞马俏南塘”,晋国上下是寻不出第二个人来的。
  “见到南塘就那般激动啊?”陆遥雪无法理解。
  “因为他比你好看呐。国君本好艾,我就爱看美人。”元灵均坦诚得不留情面。
  陆遥雪嘴角抽了抽,竟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虽说他是大晋人人皆知的美男,之于男子气概的男人,还是少了几分底气。话说回来,他今日究竟得罪哪路神仙了,一连遭受两次打击。
  “——唉。”目送队伍走远,元灵均一改刚才的激越疯狂,垂头丧气地长叹了一声。
  陆遥雪也想叹气,没敢。
  “娘子年纪轻轻就叹气啦。”
  “我也不想啊,可烦心的事太多……咦!”不像是陆遥雪的声音,也不像他一贯毒舌的说话方式,元灵均古怪地看看陆遥雪,陆遥雪则是挑着长眉,莫名其妙地看看她。
  反应过来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身后看去,正对上渠奕神采奕奕的脸。
  “公子!”元灵均惊得站立不稳,陆遥雪赶紧扶了她一把。
  “陛下。”符飘拱起袖子。
  元灵均挥挥手,蹿到渠奕身边,皮笑肉不笑,“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渠奕细想了一下,思考到底要不要和她实话实说,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真话,“就在陛下说国君本好艾……”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灵均捂住了嘴。渠奕眨眨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意思是,你现在是男人的身份,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捂着另一个男人的嘴,影响不太好吧。
  看懂意思的元灵均赶紧丢开手,紧张地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陆遥雪东张西望,手里的帷帽当做扇子摇着,似乎没留意这边,符飘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盯着路面……大概是不想踩死蚂蚁吧,元灵均心宽地想,脸却羞红了大半。
  “韩寿窃香,怪我去的不是时候,要不然陛下定是如愿了。”
  那时她去陆公府见陆遥雪,和鲲娇的对话,公子果然听见了。元灵均欲哭无泪。
  偏偏陆妖孽那厮还火上浇油,“窃香,元六你居然背着殿下窃香!”
  呵呵,要是知道窃香的对象就是你,恐怕要哭出来。元灵均咬着牙,可怜巴巴地跟在渠奕身边,手指不安地绞着腰带,偷偷观察渠奕的表情。
  “公子出来是有事要办?”她问。
  “啊!”公子心情似乎很好,“本是不用来的,临时又改了主意。好在这一趟真来对了。”
  元灵均像吞下一只蚊蝇,委屈极了,也不去理渠奕,只管埋头走路。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她手捏住,她狠狠心挣扎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牵手影响不好。
  “想什么呐,我是说,武安侯此行归京,一并带回了废帝。”
  元灵均惊诧地抬起头,瞪着乌溜溜的眸子看他,“找到阿姊了!”
  渠奕再次握住她的手,捏捏又小又圆的指头,“嗯,找到她的时候双方经历了一场恶战,徐家负隅顽抗,伤亡惨重,徐国舅和凤阳阁为护旧主逃命相继而死,废帝被捕后,场面混乱,阳翟公主在残余旧臣的掩护下再次逃脱。”
  阳翟人虽鲁莽,遇事却分外精明,她必是先保全自身,再徐徐图之,而徐家的人,说他们是外戚权臣也好,说是君侧奸佞也罢,到头来还是为他们操控的旧主死的。元灵均感概不已,这就是所谓的命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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