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三章 三万骑

  “好,崇简,不要太担心,在朕这里你是安全的。但请原谅,因为情况特殊,还不能召进太医为你诊伤,到朕会尽快安排外面的疾医来。”元灵均红着眼眶说,眼底已是一片赤红,衬得眼下肌肤青苍而憔悴。
  “陛下无需如此。”张崇简勉强挤出一丝笑,“臣本是打算豁出命来,意外得生已经是天恩了。”
  “多谢,你……”面对如此忠义之士,元灵均反倒无话可说,她内疚地敛低双目,像是在掩饰垂泪的脸颊。
  气氛低沉,渠奕转头看向天宝,镇定地吩咐:“扶郎中令去便殿休息,你留在那儿细心照料。”
  天宝拱袖领命,和几个人搀扶着张崇简退出后殿,最后连九万身影也消失在殿门方向。
  渠奕心底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从敞开的门望去,天幕是黑黢黢的,明月躲进了厚厚的乌云。天变得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
  元灵均特别颓靡,好像下一刻就能一蹶不振。
  “你安慰崇简,但你比他担心更甚。”渠奕握着元灵均臂膀扶她起身,“云州作乱,郡守谋逆也不敢冒然做决定,上皇置身险境但暂时会无事。崇简传书不易,不如先看看信上是如何说的?”
  “信……”元灵均被点醒,捏着缯书的手颤了一下,她揉了揉绯红的眼睛,速速打开缯书,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览毕,她将书信递给渠奕,眸中已涌起了风云。
  果不其然,她早已经料到君父会说什么,一如既往的,他在信中只字没提到自己的处境。还在巴陵那些年,樊姜给她的书信通常只有“速归”二字,而她和临安断绝关系的近几年,君父常在私下给她传书信,不管她是否会查阅,年年都写,不厌其烦地讲为君之道,驭臣之术,义正言辞地提醒她身为一个国君的事实,书信内容往往离不了那几个意思:读书,习字,国政。
  这次君父在信中说:樊进暴毙,云州作乱,张仲恕已顺利接管樊进带入云州的军队,陛下当即刻诏令离云州最近的岑勉驰援,以救驾的名义掌控云州。
  岑勉控制云州,她的腰杆就能挺直一些。
  看完,渠奕眼眸幽深,神情有点犹豫,还是开口道:“岑勉将军如果能掌控云州,对陛下有利而无害……这次是陛下略胜一筹。”
  他略一思索,急急唤道:“鲲娇,研磨来。”随即几步到矮几前,铺帛搦管疾书,“事态紧急,陛下必须赶在贵嫔颁令前尽快拟好书送出临安。”
  云州变幻就在朝夕,一时间心情也大起大落,恍如梦中,元灵均仍是敢相信的,暗中掐了把手背,很疼,感觉真实。
  “公子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呢。”她摸到矮榻上,重重喘息着,觉得全身上下好似要散架,没有哪一处不难受,“可是渠奕,我能赢吗?在她手上我从没赢过,大概永远也赢不了吧。调兵遣将的虎符一直掌握在母亲手中,即便我能召回岑家父子,也未必调得动驻守南境周边的军队啊。”
  笔尖蓦然一顿,一滴墨污了帛,洁白的袖口霎时侵染不少。
  “我说能就一定能。”渠奕提笔继续,沉默了片刻,“陛下……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在我手中掌握着副君权柄的话。我应该及早告诉你其中的缘由,此刻说出来为时也不晚吧。”
  身体好像真的不舒服。元灵均揉开眼前重影,注视着渠奕的背影,神情迷惑,“公子是说过,只是太不真实了,公子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太多,反而显得不真实,因此我猜的心累,常常分不清梦和实际。”
  “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但请务必要相信上皇,他对你付诸了一个父亲今生全部的心血。”渠奕走过来,朝她递出手,“来,我告诉你原因。”
  元灵均情不自禁握住他手掌,跟随沉稳有力的脚步穿过了层层帷幕,进入纱幔到达内室。渠奕丢开手,蹲身抱出一只她从没见过的木匣,木匣上了锁。
  “一直想对你说,但时机不对,尽管此时也不是合适的时候。”他解开佩囊,取钥投锁,从中拿出红漆檀木盒。
  “由你来开。”他目光有神,灯火在内摇曳。
  元灵均如言开了盒,在渠奕的注视下拿起半块虎符,编号清晰可见,镌刻在上面的篆书庄严神圣,彰显着兵权的不可侵犯。她蓦地睁大了眼睛,艾艾道:“铜……铜虎符?真的、真的是。”
  这只铜虎符就似火烫的山芋,她几乎拿不住,“公子,虎符全部在她那,你怎么会有?”
  “调兵符节是在贵嫔那,但这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仅仅是她,晋国知道的人也没多少。”
  元灵均愕然,手指摩挲着符节上的纹路字样,“确实如此,编号不同其余几枚。”
  “因为是风雨骑所使用的符节。”说出来,他轻松了许多。
  “风雨骑!疾风骤雨!”原来如此。元灵均趔趄一步,后背撞在连枝灯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袭遍了全身。
  一直以来她印象中的风雨骑是黎阳瞿氏瞿彦创立,由岚衣候一手掌控,属郡国兵士,朝廷可征调,但不能直接任命调遣。没想到,风雨骑另有虎符,就意味着它直属于朝廷,听命朝廷的直接差遣,而不是郡国。难怪,元蓥会有那样的猜测,问她那些古怪的问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渠奕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绝不是因为他是瞿家的人,还有,他既然知道,会不会清楚贵嫔逆举的行动。
  “三千风雨骑攻下了临安城。”她感到不可思议。
  渠奕敛眉,“即便是精锐,对应十万以上的军队也是以卵击石。风雨骑根本不止三千,而是三万。”
  渠奕特有的嗓音此时在她耳朵里甚是沉闷,嗡嗡作响,脑子乱成一团。恍惚间,她想起元蓥说的,号称三千,具体数字无人知道。
  樊姜能用它,不仅仅是精,还因为精而壮大。她身体都抖颤起来,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早在她出阁常山的那天就已陷入一个惊天谋划中,这背后下棋的人……谁才是真正的赢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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