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迷一样的夜郎古国

  “公子,石城来人了!”鄂卓尴尬道。
  巴平安大失所望之余,心中也吃了一惊:“请他进来!”边说边一屁股坐回原位。
  驻防石城军营的八公子巴远安的加急信使到,是为报告最近的军情。
  巴平安面无表情,听取来人汇报发生在晓关前方的情况。
  早在巴平安接到凤鸟飞临丹涪水的消息,大夫郑桓等就料到江洲会让巴平安进虎安山朝拜。
  将领巴秀等则提出,要防止楚军夷城主将养明,趁丹涪水发生特大旱灾、三大部族又在虎安山举行朝凤鸟和拜花神的盛事之机,偷袭晓关,逼进郁水。
  因此,报经江州同意,两月余前,便秘密调动了平都、枳都等地的精锐武士,再加共氏部族和郁侯的大部分武士,向军事重镇石城附近集中。
  由于是秘密调动,虎安山大部族中除了瞫伯父子和中卿相善及山、水两师主将,外人一概不知情。
  名将巴秀奉命秘密前往石城,协助八公子巴远安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局势。
  还在今年初,驻枳都的巴国中将军相雍病逝,经巴国上将军巴无疾力荐,当然巴平安也未反对(虽然巴秀不是巴平安阵营中如鄂仁一样的心腹,但其军事才能正是巴平安最需要的),巴国主已任命巴秀为巴国中将军(枳都上将军),佐统枳地、丹涪水一带军务。
  八公子巴远安心知肚明,巴秀名为协助,实则代表枳都主帅巴平安。
  巴秀一到石城,就听报了先前派出的探子打探回来的并不全面的夷城楚军军情:
  楚军以昭允、斗鹰为首的部分夷城一线守将,主张趁机偷袭巴国晓关,拿下石城,甚至郁水盐泉。但主将养明却有他自己的判断。
  养明则认为:
  其一,夷水流域也同样有不同程度的干旱,当前第一要务应当是率领军民抗灾;
  其二,丹涪水流域灾情造成的巴国、夜郎等地的逃荒者,已经引起夷城及其周边地区一定程度的秩序混乱,应当稳定为要;
  其三,就算趁机攻破巴国险要关口,甚至取得郁水盐泉,好战的巴人绝不会心服口服,持续占领的难度极大;
  其四,巴国正在虎安山举行全国瞩目的重大仪式,在固执而愚蠢的巴人心中,任何人在此时触犯他,无疑是最大的挑衅,会激起巴国全国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斗志;
  其五,楚国目前的国内外形势,也不利于短期内向巴国发起新一轮进攻(这一点,在养明看来更能被多数楚将接受)。
  其他将领不一定全能明白,但养明的心腹、出身名门的将领庄复看得真切。
  作为楚国王室的后人,庄复知道一些更重要的、其他将领不一定知道的情况:
  听到秦国着手收复被魏国抢占的河西之地,又借韩魏两国威胁周天子显王为借口,起兵勤王,打败韩魏两军,秦国的国际地位在明显提高,又开始参与中原事务等消息,继位不几年的楚宣王热血澎湃,想要再次染指中原,重振大国威风,不能让曾经与楚国同样被排斥在周王室中央政治之外的秦国抢完了风头,因此将偏僻而又在楚国人看来是囊中之物的巴国,暂时放在了边上。
  再加上 ,“扩张必先安内”,楚宣王需要先处理好国内发生的世族之争等棘手问题,并不想急于对巴开战,但他不能所有事情都对臣下明言,也不希望给臣子们留下“怯战”的印象。
  在既懂政治,又懂谋略的庄复看来,养明这是一举两得:他本身也有自己的考虑,认为巴楚郁水盐泉之争的决战时机并未到来;同时他也看懂了楚宣王的心思,迎合了楚宣王的想法,或者说,养明与楚宣王达成了默契,于是他才找出上述几条既说不上没有道理,也说不上很有道理的理由来说服众将,或者说搪塞。
  巴秀了解了虽然不全面,但有价值的楚军最新情报,通过分析,认为楚军夷城主将养明,并不一定想要在此时用兵的情报是可靠的;但同时,养明不能完全决定战事的开始与结束,若楚王一声令下,他必须立即出击。
  巴秀还认为,对巴国而言,在虎安山举行盛事期间,若发生战事,一则穷于应付,二则极不吉利(这一点,在巴人看来,甚至更为重要);就目前而言,晓关前线,最好能保持现状。
  八公子巴远安完全认同巴秀的意见。
  不仅如此,巴远安心中还有一把小算盘:此时,二兄巴平安正代表巴国主(巴公室)在虎安山主持重大仪式,若巴楚在夷城——晓关方向发生战事,一旦失利,全部责任都是自己承担。
  因此,虽然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建功立业,但此时此刻,最希望的同样是保持平静。
  巴远安、巴秀两人心思不完全相同,目标相同,一拍即合:
  一方面积极做好迎战的各项准备;
  另一方面,经巴秀提议,巴远安首肯,去使邻居夜郎,以盐、蚕丝品(当时夜郎蚕丝制品不能与巴蜀相比)等,让自高自大的夜郎侯先给楚军搞出一点麻烦来。
  当然,这次派人出使夜郎,巴秀、巴远安二人还有更为长远的考虑:意图将与夜郎因二公子巴西安死后而断绝的关系恢复起来。
  于是,郁侯部的行人巴圭,以巴国六子、枳都大营主帅巴平安使节的身份,奉命紧急出使夜郎国。
  夜郎是巴国重要邻国,两国之间,国土犬牙交错,民族关系错踪复杂,但两国交往并不密切,更不是同盟。
  巴圭临危受命,心中明白,此去夜郎,几乎是临时抱佛脚,前程难卜——当然,他不知道“佛”为何物。
  不妨说说夜郎。
  春秋时,西南地区有一个牂牁国,且兰等众多周边小国大多受其控驭;春秋末,牂牁大国走向衰落,南越国用武力占领了它的中南部大片领土。而牂牁江上游的一支濮人兴起,攻占了牂牁国的主要地域,建立了夜郎国。
  夜郎,是中国历史上最神秘的三大古国之一。
  如今,楼兰古国消失在沙漠,大理古国成为著名的旅游目的地,而夜郎古国最为尴尬,仅留下一句“夜郎自大”的成语。
  其实当年,第一个问汉朝使者“汉朝与我国相比,哪一个大”的是滇王。
  后来,同一队汉使到了夜郎,夜郎侯问了同样有趣且流传千古的问题。
  说夜郎自大,其实有一点冤枉。
  大约战国时代,夜郎已是雄踞西南的一个少数民族君长国。《史记?西南夷列传》称:“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当然,至汉时,巴国已灭,部分巴地成了夜郎之地)。
  汉时,唐蒙上书汉武帝,欲借夜郎十万精兵攻打南越。试想,拥有十万兵力的实力,难道不可以“自大”一点吗?
  夜郎的地理位置,是一件公案。
  《史记》说:“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但牂牁江到底是现在的哪一条江,争议颇多,有说是乌江,有说是六枝的月亮河,还有其他说法。
  由此,引发了当今对于夜郎故里(尤其是国都)的一场“大战”,贵州省桐梓(夜郎镇,夜郎故都之竹王城)、长顺(广顺镇)、六枝(茅口)、安顺、镇宁、关岭、贞丰、贵阳、石阡、黄平、思南、铜仁和云南省的宣威、沾益、曲靖等县市,还有湖南的沅陵、麻阳、新晃等地,都声称是夜郎国的中心地区。并不担心会被别人认为“夜郎自大”。
  于是,有学者独辟蹊径,认为夜郎都邑处在一个不断变迁的过程,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其地域随时代的变化而变迁,沅水流域、乌江流域、北盘江流域等,都曾是夜郎人活动的地区。本书不讨论这件公案。
  夜郎故地,人文历史悠久,是中国稻作、鼓楼、巫傩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区,千百年前延续至今的“竹崇拜”、“牛图腾”与斗牛、斗狗等独特民族风情,构成了内涵丰富、扑朔迷离的夜郎文化。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巴国六公子巴平安的特使巴圭及其随从,带着盐巴、绸缎、金银等礼物,翻过娄关(娄山关)等险要关口,向目的地进发。
  越向夜郎境内深入,巴圭看到,虽然这一带也受干旱的影响,但很明显,其程度比虎安山大部族要轻微得多。
  沿途之上,通过多个风俗各异的部落,舍了不少礼物,再加巴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到达了一个在历史中比“夜郎”还要 “消失得更加彻底”的神秘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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