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绣花枕头

  知微刚想举起袖子擦汗,身后马上传来卫小歌严厉的喝叫,“手动一下,让你魂归地府。说,你到底何居心,什么来头?”
  真是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阵法未设置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知微终于憋出一句话。
  他的阵法只设置了一半,从另外一个方向还没有弄好,因为感知疲劳,必须先休息一下。
  设置阵法是担心孩子会掉进陷阱,因此将他们困在里面。大人只需要记得路就可以走出去了。
  本是一番好心,却给人误会了。
  这位手执匕首的小兄弟分明不是个恶人,一伙妇孺住在山野,好心奉上茶水粥食。
  虽然饭食粗糙难以下咽,这个却是小事。
  人家好意收留他在火塘边休息,他哪能有什么坏心。
  卫小歌冷笑一声,“休得花言巧语,分明是要困住我等,你与那些和尚们有什么关联,不说出来,我立刻便白......黑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手中的含光匕乃是黑色,本来想说白刀子进,忙又匆忙改口。
  薛绍奚与长贵听了想笑,却又觉得此刻甚为严肃,倒是都急忙捂住了嘴。
  听卫小歌提起和尚,知微顿时愣了。
  关和尚们什么事,他是道士,与和尚却不是一家,彼此互看不顺眼。他顿时有些明白过来,这一行人恐怕是与僧人有仇,连带将道士也恨上了。
  这下糟糕了,乌金国的和尚名声极差,如果被归到与和尚一伙,恐怕真难以善了。
  他都几年没怎么说话,张嘴便觉得口干舌燥,憋得恨不得去一趟茅厕。
  正在此时,脖子忽然一痛。原来一个不小心嘴巴张得太大,脖子扭动了一小下,竟然撞到匕首上,立刻鲜血长流。
  不会这么倒霉吧,观中公认的天纵英才,竟然会惨死在无名小辈之手。
  知微大急,张开的口中大量地吞着空气,脑袋里一片茫然。
  憋着憋着,仿佛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大叫道:“贫道与和尚并无任何关联,乃是宝梁国天昊宫的道士。乌金国崇尚佛教,宝梁国却是道家之地,所信真义大相迳庭,且不可混淆。”
  他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不但自身吓了一跳,连卫小歌也觉得惊奇。
  “还当你的舌头给人割去了半截,此刻说话倒是顺溜得很,先前却为何吞吞吐吐,藏头露尾,让人看着厌烦。”
  “贫道一心修法,少与人交流,便......”知微说到这里,脑门又滴下汗来,舌头仿佛被自己吞下去,再没声音传出来。
  一口气又卡住了。
  卫小歌见他那细嫩白皙的脖子血流得急,心想别真将臭道士给弄死了。这人来自宝梁国,不是乌金国本地人。听钟大有说起过,宝梁国的和尚没什么特权。
  她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个白痴道士,话都说不顺溜。不管阵法是设置反了还是没弄完,总之脑子长膝盖上了。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中看不中用。
  “你这道士,多管闲事就罢了,难道不能先设置外面的那一部分?外人畅通无阻,自己人却是关着出不去。”
  知微一脸呆滞,怎么就没想到这点,白挨了一刀子。
  收了匕首,卫小歌却仍旧站在知微的身后,以防他其实是装傻。
  万一使出邪法......
  她笑了笑,使出邪法也不要紧,有丁土这个金大腿在,昏迷过去了,回来就是清醒的,保管吓他一大跳。
  “你若有伤药,自己治治。这阵法你赶紧撤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家孩儿们不要你管,陷阱就是防着你这种心怀叵测的人。你可别轻举妄动,施展邪术,不然我立刻结果了你。”
  明明是好心,怎么就成了心怀叵测之人。知微心想,要使用感知力施展法术困住对方自然是容易之极,可速度也太慢了,恐怕马上就给捅个对穿。
  身边没有护法之人,虎落平阳竟然被犬欺。
  他轻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倒了少许药粉在手心,小心翼翼抹到伤口。
  卫小歌惊异不已。
  这药粉的味道很熟悉,一股莲花清香,沁人肺腑,分明与万人屠那厮的伤药是同一个厂家出产的。她记得万人屠还提起过,这伤药万金难求。
  一万两黄金都买不到的东西。
  这道士来历定然不凡,宝梁国的天昊观肯定是个大庙,并且此人还有点地位。她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急躁了些,臭道士如果没撒谎的话,岂不是白白得罪人。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得得得的蹄子声,卫小歌不用看就知道白泽回来了。
  它说成天吃吃睡睡的,蹄子都长绿毛了,前几天打个招呼就跑了,也不知道到底去做什么。
  白泽从外面进来,自然没有阻挠,与平时一般无二。
  幻阵真是屁用都没有,卫小歌见白泽轻松愉快地跑进来,简直快气死了。
  白泽兴冲冲奔进围栏的大门,立刻就呆住,一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阵法......
  还有道士,而且还是见过的道士。
  它四个多月前巡山,就见过这人,当时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名凶巴巴的道士,口口声声说要废了它的修为。
  它大叫一声,“我没干坏事,你不能废我的修为。”
  叫完马上撩起蹄子捂着嘴。完蛋了,姑娘大王吩咐过的,不许说人话。
  薛绍奚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终于反应过来了。白泽刚刚说口吐人言,这驴子竟然是传说中的妖怪,难怪跑得那么快,速度和那匹钟捕头的枣红马差不多,而且行动之间极其灵活。
  长贵见白泽回来,松了一口气,不管道士还有什么后招,有个逃命的工具总比没有的好。
  卫小歌扶额。
  罢了,迟早得露馅。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白泽认得知微。
  “白泽,不许说话,你去火塘那边呆着。”
  白泽耷拉着大脑袋,走到火塘的棚子里,很老实地卧倒,却拿眼睛偷偷瞄着知微。它有些忐忑,这个道士怎么又来了,还是道士压根就没走,一直留在山里?
  知微倒没那么吃惊,上次去虎啸岭,路过鹿鸣山,遇到这个白鼻子的黑驴子。此地离鹿鸣山算不得远,它跑到这里也不出奇。
  愣愣地看着白泽那副傻样,他不由得轻轻一笑。
  众人又是一呆,没事别瞎笑,太好看了,真扎眼睛。
  卫小歌忍不住鄙视。
  还有脸笑白泽,活脱脱就一个绣花枕头,不,是个驴粪蛋,外面光溜溜的,里面全是草。
  哪有自己将脖子往匕首上撞的,他力气再大一点,直接就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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