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韩四叶畅授号经
吴焜感觉自己的体能太差了,才跑个三公里,头昏、恶心、心脏象要跳出胸膛一样,这样子怎么能逃避战场上敌人的追击,看来饭仍要抢,功夫要抓紧练了。
这天上午,每个连都练习了越野跑,午饭前集合时,营长讲评宣布,为准备明天的越野跑,今天自由活动一个下午,但不准出营房。
营长宣布完,操场上一片欢呼,休息,太难得了!
六班的人秃噜了一把汗湿的军装,换上旧衣服,准备睡个好觉。按王军和虞财的说法,不到晚饭前,脚趾头都不动一下。那老兵陈大汉,早就在床上开始了打鼾。
吴焜不想睡,也不想动弹,看到放在床角的唢呐,这个平大哥托人送来的随身法宝之一,静静地在那里,似乎幽怨。就拿上唢呐,准备出去找个地方吹吹,孙清安、梅超、徐海也跟了上来。
四人在营区内找到了离营房稍远的地方,一株浓荫蔽日的桂花树下。
孟夏时节,草长莺飞,万树泛翠,正是一年中生机勃勃的时节。
石头上坐下,三个战友惬意地卧在草地上,树荫下,和风轻拂,闭目听乐,可以入眠。
吴焜吹了起来,他会的都是做红白喜事的曲子,比如办丧事的曲子,属低沉类;办喜事的就欢快。他先吹了喜曲两首,再吹了一首祭祀时用的曲子,悠扬而平稳。
闭目吹奏中,不知不觉间,想起逝去的父母和哥哥,想起杳无音信的表哥和叶子,曲调转了伤悲。
“好!不错。气势旺、调子熟。”旁边有人称赞。
睁眼看,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号兵,一双肿泡泡的金鱼眼望着自己,军装干净整齐,绑腿打得紧凑,面熟,是营部的号兵。
吴焜正要打招呼,忽然想起军规,立即打了个立正,报告:“新兵一连二排六班士兵吴焜和战友正在休息,请长官训示。”地上那几个货,也不情不愿地从地上扒起来,打了立正敬礼。
那号兵还了礼,自己先坐在草地上,扯了根草茎,吡牙来签。“我不是什么长官,我只是调到新兵营来给你们吹号的号兵。”
“老弟,你这个唢呐似乎有了些年头了,调子很熟咧。”他拿起吴焜的唢呐来看,麦秆做的吹嘴、铁皮的唢呐皮,擦得锃亮。
“几岁就学,家里没地,靠这个混油盐钱。”
“你就是那个不用腿,打赢了老兵孝七的‘一盆饭’?”
“嗯”吴焜不想谈这事,这与峨嵋派武德不符。见老号兵腰间挂着一尺多长红布的的铜军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能看看你这个号吗?”
老号兵取下号“当然可以。”
吴焜接过号,和几个战友仔细观察抚摸,军号是全铜的,平时保养得很好,没一点锈渍。吴焜摆了一个昂首挺胸吹号的造型,对号兵说“好像还有个号嘴吧?”
那号兵笑道“当然,每个号兵都有号嘴子,是我们号兵独有的,不借不卖,死了要跟我们进坟墓的。”说着摸出一个号嘴子,安在号上“你试试,我让你试才试,别人的号嘴子,没让你吹,可不要去吹。”
“唢呐也是一样的。”吴焜把号举起来吹,吹出“呼、呼”的声音,但号无论怎样也不响,把号嘴子重新安过,还是不响。瞅瞅那号兵,只见他是得意嘲笑的眼神。
吴焜又仔细地观察号内外,再把号嘴子按了一遍,仍是吹不响。徐海、梅超、孙清安凑过头来,自诩“机械师”的孙清安也搞不懂。
老号兵金鱼眼得意了个够,见差不多了,拿过号来边讲边指给几个新兵看:
“军号也是乐器的一种,是靠嘴唇振动发音引起唇簧气鸣产生号音的,当你的嘴唇振动时,气流通过杯状号嘴吹入管状体内,使管内空气随之振动发音,获得不同的音高,并由牵牛花开放样式的喇叭口来扩大它的音量。军号发音不是靠伸缩号管,高音低音,由吹奏者的唇肌来控制,可以演奏出由低至高五个泛音。”说完又指点了吴焜吹气的技巧。
吴焜仔细再看,结合唢呐的吹法,想了想,试着再吹,终于吹响了,再吹,音更长,越吹越来劲,脸染成了一块绯红的布。
老号兵站起来围着吴焜转,金鱼眼描了又描。
吴焜吹累了,把号随手扔在草地上,老号兵急忙捡起来,发怒道:“你干嘛不爱惜号?”
梅超在旁代答:“这是铜的,又不是水做的,摔都摔不烂。”
老号兵更怒:“放屁!”他心疼地检查好,一边说:
“号是从口部直接吹起至号嘴,由号管而从喇叭口发声,吹了后在军号内部,会存留下口水,每次我们吹完号,要用清水或者温水清洗,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用烧酒,倒进去清理号管。军号表面要用上好的菜油或者枪油细细的擦。“说着他果然从兜里摸出一小瓶枪油,象拿着金珠宝贝一样擦拭起来。
几个新兵见他对号如此爱惜,在旁目瞪口呆。
“军号是长官的嘴巴,战场上长官指挥全靠它。号手随身带着号,每次宿营放号时,要注意军号摆放位置,抽出号嘴,将军号平放在桌子上,不要垂直放,不能放在凹凸不平桌子上,更不能放在潮湿或者太阳晒得到的地方。这是我们吃官饭的家什,拿军官饷钱的宝贝。”
孙清安大不解“什么?什么?吃官饭?拿军官饷?”
“你几个瓜娃子,当然啦,你们新兵训练完后,下连当兵,帐上每月饷钱是3块,我们号兵,最低5块,号目、号长还要多。吃饭我们不在班上吃,跟军官们一起吃,吃饭咔肉管够。行军时,我们的被服由夫子挑运,我们只背号和枪就行。队伍缺水时,先要让我们先喝。”
“什么?什么?打仗我也见过,你们当号兵的总是跟当官的在一起,躲在后面,还吃香的喝辣的?”
“放屁!放你娘的臭屁!一上战场,别人有好枪手,专门盯着我们号兵打,长官一声令下,你就要吹,还要站在高处吹,没有掩体时,号一响,对方有好枪手的话,二指拇一动,你就要见阎罗王。”
他把号收拾好后,摘下帽子放在面前的草上,把军号放在帽子上。
“你们训练到后面,也要训练听号音,索性给你们先摆谈。”金鱼眼得意地扫了一圈几个观众,对他们惊奇的表情很满意。
“我们号兵在军队中,是一个单独的兵种,而且是很重要的技术兵种,那位兄弟说得对,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长官有的,我们也要有。因为我们是长官的嘴,他要说的、下的命令,都要由我们号兵来传达。所以长官敢不对我们好!我们不来他的气,他就是个哑巴!
从清朝的军队开始,我们从国外引进军号后,就在营这一级,编制有号目一名,所谓号目,就是号长,班长级别。在每个连编有号兵两名,实际上一般只有一人。到了民国时期,这一编制照样。北洋军本来就是从清军变来的,因而司号兵的编制一致。到了我们国军,国军每个旅、团均有号目一员,少尉阶级,每个营部和各连都有二至三名司号兵的编制,司号兵的阶级是上等兵或一等兵。我就是上等兵。
吹的号曲子有七大类,百来个号谱子。第一大类叫勤务号,13种:起床、出操、收操、吃饭、上课、下课、午休、午休起、游戏、晚点名、熄灯、集合(集结)、紧急集合。”
孙清安急问:“为什么我们没听见这么多,就只有起床、熄灯,集合几个号呢?”
“你们新兵的术科训练都还没完成,吹,你们听得懂么?到时候会讲的,分辨不清,还要受罚。”
他接着:“第二类是联络号,行军用的,有11种,有什么回问队名、知道、不知道、传号音、传不通、问:你在那里、答:在这里、注意号令、向我靠拢、普通问、普通答;
第三大类叫行动号,是平时训练驻勤用的,10种,包括立正、稍息、跑步、返回、休息、预备、上车、下车、开工、收工;这类号用的少,一般都是长官自己口头下令。
第四大类名目号有28种:1、2、3、4、5、6、7、8、9、0,军、师、团、营、连、排、班、营长、营副、连长、连副、排长、排副,这是战场上调人的,比如谭营长给我说,调一连二排排长冉排长来我这里,我就这样吹,哒,滴滴,哒……冉排长一听,营部要我去,就来了。这类号,最复杂,长官和我们号兵要记得清楚,当兵的听不清楚也莫关系。
第五大类战斗命令号,有十多种,是打仗时用的,这个要记得清才行,特别是长官,有前进、停止、冲锋、散开、靠拢、追击、退回阵地、发现敌人、与敌遭遇、反冲击、敌人退却、占领阵地,解除、要弹药、弹药已去、要求增援、增援已去。
最后就是礼节号,象升军旗、降旗、敬礼。只有三种。”
“怎么没有撤兵、撤退号呢?是不是打仗时只许前进,不许撤退?”
“瓜娃子,打仗怎么会没有撤退嘛。没有撤退号,是撤出战场时必须有传令兵去通知,或者打仗前有撤出时间的命令。为什么撤退不吹号呢?你们想想,谁回答得出来?”
抓耳挠腮,六班的几个哥们犯了难,吴焜试着说“是不是吹号了就不能玩空城计?人家兵多打不赢的时候,你想溜,一吹号,那不就糟了吗?”
老号兵亲热的摸摸吴焜的头:“对头,随便那个军头的军号音,都差不多,你一吹撤退号,敌人也能听到,如果敌人这时候扑过来,你还撤退个铲铲,等着当俘虏吧!不管那个军头的军队,在要跑溜前,通常都要玩一个反冲击,把敌人打下去了再悄悄的遁。实际上,撤退多用的是退回阵地或解除号,还有调军官号,事先约定。”
吴焜实在是喜欢吹军号,他恳求号兵:“你教我吹号吧?”
号兵断然:“不行!军营内不准乱吹!”
大家看时候差不多了,相约回去补会觉,金鱼眼号兵给吴焜递了个眼色,吴焜会意。
等孙清安三人走了一段后,号兵才说:“营部楼下有个地下室,封闭得严,你如果想学,晚饭后来找我,我每天在那里教你,天气很热了,马上就要睡午觉,你也可以在午觉时来找我。我给你说,当号兵,吃得好,饷钱多哟。”
“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