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通神限制

  公孙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恐慌，毕竟许久不见的老搭档换了身奇怪的衣服向他一剑砍了下来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像是惊悚片的展开，指不定是什么黑女士红女士装作艾兰迪娅的模样来暗算他了。
  不过当这剑砍过他半边身子时，公孙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别说破口子，连疼都没疼一下。
  “请问这一剑的意义在于？”
  “斩出你的一部分记忆，便于在心灵的世界中将其具现化。”
  拂晓骑士剑术精湛，重武器的斩击在电光石火间就结束了。她将大剑放回抽屉里，转而拿出了一根粉笔。
  “我的吐槽欲望已经爆棚了你别告诉我你还准备掏出个黑板来。”
  艾兰迪娅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块支架式活动黑板。
  “我的书桌是在什么时候被多啦x梦改造过吗？！”
  “这说明你曾经幻想过自己的书桌抽屉能变成一个无限空间的储物间。”艾兰迪娅说，“许多国家的童话故事中都有类似的桥段，这是在青少年群体中常见的幻想。”
  “怎么什么都是我的幻想？！”公孙策抓狂道，“难不成我还幻想过有什么年轻貌美的银发大姐姐给我搞私人补习吗？！”
  艾兰迪娅的视线里带着一种令他无地自容的宽容。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解答是——”
  公孙策捂着耳朵大喊：“我不想知道！我想上课，我迫不及待想学无常法了！！”
  艾兰迪娅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孙策一把拉开房门，如逃跑般蹦了出去。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他所看到的不再是曾经住宅的客厅，而是一片无限广阔的白色空间，远方林立着看不到顶的崇山峻岭。数不尽数的人形虚影分布在这片区域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个凝实。那些虚影的长相与他一模一样，可展现出的力量却绝不相同。
  有人唤出巨大人形，有人制造出诡异旋涡，有人释放出灰色力量，有人突变为鬼物般的模样……这千奇百怪的景象唤醒了公孙策几个月前的记忆，让他惊呼出声：“非天净土？！”
  “‘暝客’秦暝的奇相·创界，将你的众多可能性一一预测，尽数还原。而在你需要修行无常法时，这些来自非天净土的虚影就是最好的教学材料。”艾兰迪娅推着黑板走出，站到他的身旁，“‘天极’严契向你教授了必要的理论基础，现在你应当尝试自我练习。”
  公孙策看着眼前的人海，感到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无力感。
  “艾兰迪娅，你看看这有多少人？你难道想让我一个个解析吗？”
  “你拥有能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记忆的能力，我想分别解析对你而言并非难题。”
  公孙策连连摆手：“换个思路，我挑一个最强的然后朝那方向练……”
  “这很有可行性。”艾兰迪娅点头，“不过，这也意味着你走在非天净土为你预测的道路上。我们不妨将其比喻为一场你与秦暝之间的战斗，你的选择等同于举手投降。”
  “你以为这点激将法能对我有用吗？”公孙策冷笑。
  “是的。”
  “该死的，你能不能别这么了解我。”公孙策咬牙切齿地冲上前去，“我练还不行吗！这玩意该怎么练？！”
  “我建议你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学习方法。”艾兰迪娅说，“一对一与你的可能性进行战斗，在战斗中完成解析。”
  公孙策挑选的第一个对手是排在最前面的旋涡公孙策，他先手使用了念动力束缚，而后用无形拳做出稳定的连击。
  五秒钟后，灰发青年像被泥头车蹭到了一般倒飞而起，在几百米外的白色岩盘上砸出了一个规整的圆坑。
  “他妈的。我好强。”
  “注意用语，策。说出你的判断。”
  “我不知道！力量的吸收与反射？见鬼了这个我是哪个相的？！”
  “很明显，是荒相。”
  艾兰迪娅在黑板上记下第一个公孙策的表现。
  “你应当合理规划学习时间，在一个梦境中完成所有的解析，并不是一个合理的决策。”
  拂晓骑士看着第二次被打倒的公孙策，如是说道。
  ·
  在梦境之中，时间没有实际意义，梦境的推进只能以“完成了几件事”作为标志。公孙策认为这梦应该做了蛮久了……与他战斗过的自己已经超过了三位数，而剩下的虚影仍旧无边无际。
  “我真是潜力无限啊。”
  疲惫的公孙策呈大字型躺倒在地，努力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去看骑士小姐的丝袜与短裙。他无精打采地说：“这有点怪吧艾兰迪娅？我是要练通神法，可这些可能性哪怕以显现法的标准来看好像都有点高了啊。”
  “用你自己的话说……”拂晓骑士难得开了个玩笑，“你潜力无限。”
  公孙策呻吟道：“我猜猜。第一个原因当然是我是寂静王的种子，除此以外我自己也是个超级天才？”
  “没有需要纠正的地方。”拂晓骑士点头。
  公孙策难得感到了挫败感。这些“可能性”在现在的他看来都是要拼劲浑身解数才有战胜可能的强敌，其中不少都令他吃了数次败仗。可当日与非天净土一战时，这些强劲无比的“自己”就像纸糊的一样，被秦暝拎着两把刀砍瓜切菜般干掉了。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艾兰迪娅要求他练个新的了。差距太大了，沿着秦暝规划好的路走，就绝没有抵达更高层次的可能。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急切，艾兰迪娅推着黑板走到前方：“策，你应当休息一段时间，在温习理论后继续自学，这有助于你更好的理解自我。”
  “太离谱了……”公孙策叹息道，“有没有那种立竿见影增强通神的办法？”
  “你在急于求成。”
  “我没有。严契是说过通神法的强度无关紧要，但我觉得还是强点好。”公孙策回忆着师傅教过的基础知识，想到了一个点子，“要点在于使用条件？使用限制？”
  艾兰迪娅动手在黑板书写起来。
  “苛刻的限制往往意味着强大的效果，简单的条件则代表着使用能力的便捷性。”
  艾兰迪娅在“苛刻限制”的下方画上了一面镜子，在“简单条件”下面画了一个手里剑。公孙策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狂火=san那种直接使用的通神就很方便，不过效果不能说是很强，主要靠使用者自己琢磨应用法。”公孙策若有所思，“时雨十七的魔镜则是另一个极端，那玩意不在特定条件下根本用不出来，但一旦成功发动基本就是必杀。”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公孙策第一时间钻起了空子：“那如果我给通神法设置一个在白质椅子上单手倒立背诵古诗词的苛刻条件——”
  “限制同样是通神法的一部分。”艾兰迪娅说，“发动限制涉及到一个无常法使绕不开的问题，即在自我实现时必将遭遇的困境。”
  “抱歉老师，我听不懂，举个例子好吗？”
  其实听懂了。
  艾兰迪娅点了点黑板上的时雨十七，公孙策哀声怨道地开始分析。
  “她的愿望是从心灵到肉体完全掌控她亲爱的姐姐，从而得到零的关心，但她的通神法发动条件是某人对她视而不见……这根本上就是矛盾的，她要先面临自己最厌恶的处境才能想办法发动能力。”
  “这就是关键所在。”艾兰迪娅赞同道，“困境、难题、缺陷、无法忽视的自我矛盾。唯有你所抗拒、憎恶、抵触或恐惧的事物，才能成为通神法的有效限制。”
  倒立着背书很明显无法满足这个需求，真设置这么个限制只会让他自己的通神法变成笑话，甚至反过来影响他自己，让他成为一个偏执背书狂。
  “天……”公孙策揉了揉头发，“我没什么点子啊。你知道我厌恶龙灾讨厌恶人，但我自己也不是威尔先生那种嫉恶如仇的惩罚者。我总不能做个对龙专用通神吧，那玩意遇上恶人一点用没有。”
  艾兰迪娅点了点黑板：“尝试转换思路，思考你的恐惧。”
  “我能恐惧什么？”公孙策想都不想就反驳道，“拜托，我以前是小丑现在是魔人，我向来无所畏惧！”
  艾兰迪娅平静地俯视着他。
  “那你为何会身在此处？”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要练无常法，我需要赶快驱除那个怪人的影响，免得恶性化后变成一个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
  “啧。”公孙策明白了骑士的暗示，“我之前很恐惧……是的……我在害怕什么？”
  而这一次，拂晓骑士没有给他答案。心中的骑士只会说出他已经知晓的事实，而那些都从未明白过的真相，则要靠他自己去思索。
  公孙策想不到，怎样都想不到。他列出无数种可能，他害怕朋友们离开他，他害怕平静的生活又被打破，他最害怕的可能就是蓝先生所说的那样，是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
  可艾兰迪娅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些都不是正确解答。公孙策仍没有解开这个最简单的谜，尽管答案一直都在他的心中。
  “……先打了再说。”
  于是公孙策从地上爬起，再度投身于茫茫多的人海，没入无穷无尽的自我之中。
  ·
  现实世界，公孙策的房间。
  无所事事的卡尔黛西亚正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浏览学校论坛。她从屏幕上移开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单人床，同情地说：“你们修无常法的原来都这么累吗？”
  时雨怜一观察了一阵友人的情况，向女友说明道：“一般的无常法使，是不会变成公孙这样的。”
  眼下，公孙策正在他的床铺上剧烈挣扎。灰发青年的身体被白质牢牢束缚了起来，他紧闭双眼，面色苦闷，时不时发出“咕哇！”“咳！”“可恶……”“啊！”“你妈的！”“我杀了你！”一类的怒吼与惨叫。
  卡尔黛西亚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他好像在热带雨林深处被四百个基佬壮汉虐待一样。”
  “秦芊柏可看不得这个。”时雨怜一说，“还好我们成功说服她去上学了。”
  礼帽女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好奇就去修行这种“学了有大概率发疯”的法术。为了增强点实力被折磨成这样，还不如想想法子开发超能力呢。
  她往男友背上一趴：“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怜一啊。”
  “怎么了？”
  “小芊要跟公孙策谈恋爱的话？”
  “我们鼎力相助。”时雨怜一说。
  “那，绮罗对公孙策发起进攻的话？”
  “我们尽心竭诚。”时雨怜一点头。
  “爱丽丝亲呢？”卡尔黛西亚明知故问。
  “我们为人为彻。”时雨怜一从善如流。
  卡尔黛西亚沉思了一阵，假惺惺地说：“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卡尔黛西亚，这件事情应该从两方面分析。”西服青年的说明有理有据，“以现在的战略来看，无论最后谁是成功，都能算是我们做了一件好事，尽了一份身为朋友的义务。”
  “那如果最后一地鸡毛呢？”
  时雨怜一爽朗地说：“哈哈，那也是公孙会挨一顿毒打，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得对呀！不愧是你，怜一~”
  卡尔黛西亚把男友的头发揉得像一团鸡窝，又坐回电脑前水论坛了。
  时雨怜一敏锐地察觉到挚友快要苏醒，他赶忙调整回严肃的表情，以关切的语气问道：“怎么样了，公孙？”
  公孙策身上的白质束缚散去了，他筋疲力尽地从床上爬起，戴上眼镜。
  “你们可能不相信。”公孙策气喘吁吁地说，“我……差不多相当于被四百个恶性法使轮流揍了一顿。”
  时雨怜一真诚地说：“我绝对相信你，公孙。”
  “真的吗那为什么卡尔黛西亚在狂笑？”
  “啊~那个~我和怜一刚刚在为你的恋爱之路而出谋划策呢！”卡尔黛西亚笑嘻嘻地说。
  公孙策抓着西服青年的胳膊，感动地说：“卧槽，还在想这事，真够兄弟啊！”
  时雨怜一差点笑出声来。
  “比起这个，公孙，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要吃点东西吗？”
  “暂时不用，我一会打算出去一趟，在路上买点得了。”公孙策挠挠头，拉开书桌抽屉，找出那张诡异的cd，“顺便……时雨君，你有空帮我调查下这玩意行吗？我上次恶性化状态不佳忘跟你说了，感觉这玩意还是检查下比较好。”
  公孙策昨晚听了好一阵也没听出什么异常来，既没有幻术影响也不像是什么精神攻击，就是几首十分经典的……鬼哭狼嚎。
  时雨怜一接过cd，打量了几眼后将其收起：“交给我吧，公孙。”
  “噗哈哈哈……”
  这时电脑前的卡尔黛西亚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这引得好奇的公孙策凑到电脑屏幕前。
  “你又看什么……草，论坛上的人又在聊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