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篇 妙手回春(十九)
他说话间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上面的腕表,花梁目光不知道是跟着他手,还是跟着他的表,总之跟了一会儿,他发出了一声轻笑,问:“我能傍你吗?”
容六晃来晃去的手顿了顿,精神错乱的花梁说的话,他有些不太能听懂,“什么?”
“花家散了之后。”他说:“我想净身出户,让我傍你,你舍不得我受苦的,对吧,六儿爷?”
“我们打个赌。”容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收拾完了药箱,动身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回身看向他,“赌你能不能保住花家,你赢了,我就如你所愿,当你的狗,你输了,我们就是陌生人,敢吗?”
花梁偏了一下头,勾了勾嘴角,说:“落井下石啊,六儿爷。”
容六既不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说:“赌,就押注,不赌,现在起,就是陌生人,我从这里走出去,花家的死活,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花梁笑笑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好,保不住,做陌路人。”
“好。”容六点了一下头,吐出这个字,花梁一下子闭上眼,即使他们双方之间原本就没关系,即使从头到尾都是陌路人,他也不想再看一次他的背影,听他漫不经心地吐出那两个字,说“走了”。
闭上眼就看不见,如果可以,这一刻他也希望自己听不见!
然而闭眼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那句“走了”,反倒听见容六说:“那我押‘保得住’,试试吧。”
他睁眼,对上容六那双自信的眼睛,容六走到床边上,把暂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龙锁拿起来,跟他说:“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没回来,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办,苟延残喘或是支离破碎,你自己做决定,如果三天之内我回来,那么后面的事,你都听我安排。”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花梁当时的感受,他想,大概是受宠若惊吧,容六是真心想帮他的。
他先是愣住了,随即一下子坐起来,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但是容六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开口之前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直接作出决定,他说:“就这么定了,动作别那么大,我走了,就没人帮你处理伤口了,回见。”
他说着后退了半步,转身往门外走过去。
那天离开花家之后,容六调动了销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去调查这件事,同时企图从老爷子那边获得张家的帮助,他花了半天时间去和老爷子谈判,又花了半天时间回张家去整理资料,最后两天时间,底下人陆陆续续传上来一些新的消息,结合众多消息,第三天一早,他整合出了一个结论。
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光,是在花梁身边待着的日子,人生中最苦逼的时光,也是因为有花梁在身边,从凌晨四点忙活到七点半,然后出门开车赶往花家四合院的过程中,容六想到了一句话,用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早上九点,车驶进了胡同里,他走进花家大院的时候,里面一片寂静,那一瞬间,他以为花梁已经把家散了,下一秒,花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他一怔,随即勾起了一抹笑意,回头去看向身后的花老板,抬起左手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按照约定,后面的事,你得听我的。”
花梁身边还跟着那个叫雷子的跟班,两个人一前一后朝他走进,走到他面前半米远的时候,花梁对他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悉听尊便。”
他伸出的那只手,是三天前被龙锁弄伤了手腕的那只,手腕上还绑着一圈绷带,看起来没有换过,容六抬了抬眼皮,心说还真没人给你处理伤口?
他反客为主,走在花梁之前,进了会客厅,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花梁从他手里接过资料,坐在他旁边,随意地翻看了两眼,问:“你有什么打算?”
“先说说你的打算。”容六背倚在沙发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计划,必须配合花梁的计划。
“我打算——”花梁说着顿了顿,抬手对跟班做了个手势,跟班会意退出去,他才接着说:“听你的。”
这算是绝对信任吗?容六冲他挑了一下眉,心想。花梁对他勾唇一笑,算是给他的心里的问题的答复。
“你应该察觉到问题所在了,我向张家借了一个斗,虚冢。”花梁抗争的时间更长,就算束手束脚,了解的也不会比他少,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
花梁点了一下头,“我来安排,什么时间?”
容六稍微琢磨了一下,说:“再给我一周。”
“还有什么遗愿没了?”花梁坐正了脱下西服外套,滑掉领带,解开衬衫的前三颗扣子,指指自己的锁骨位置,说:“帮我看看好了没,这两天有点痒。”
“我没什么遗愿。”容六应声从面前的茶几暗格里拿出一个常备药箱,然后揭掉他锁骨上的纱布,“你做好准备,这一周什么都别做,好好养着,我不希望你折在里面,更不想被你连累。”
纱布还是三天前他包扎的,当时花梁刚洗过澡,身体还是湿的,虽然用了消炎药,不过可能是闷得时间有点久,伤口上虽然结痂了,长出来痂却很嫩,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二次伤害。
“养什么,胎吗?我又没怀孕,嗯……痒。”花梁嗤笑了一声跟他开玩笑,容六用棉签戳了戳结痂的伤口,他皱着眉头,抬手想去挠。
“别动,快好了。”容六拦住他的手,说:“养精神,我需要对你做一次检查,有备无患。”说着从药箱里翻出一盒药膏抹在上面用棉签涂开,花梁别着头半眯眼“咯咯”地笑起来。
“笑什么?”涂完了药膏,容六拣出一块儿保护性纱布盖到伤口上,花梁扭头躲了一下,乐着道:“有点痒。”
容六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伸手去拿他受伤的手腕,用警告地口气吐出一句话来,“你最好安分点,身上带伤,下墓容易死。”
花梁脸上的笑意没有减,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