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往事
天空开始降下淅淅沥沥的雨,北萤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地图,在半年前的系统更新中已经毁于一场地动。弥生舞独自一人,走在北萤镇的断壁残垣之间,细长纤瘦的影子背对着微弱的光,无限被拉长。
【场景】赢冲甘融:这位小哥留步,可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浅粉广袖流仙裙,漱玉装,蝶翼冠,淡金长发的神农山少女形象跳了出来。
薛飞一只手习惯性地摆弄着一只打火机,微微侧着头,看着屏幕上围着自己转来转去面容清丽却又喋喋不休的少女形象,不禁扯扯嘴角。
【场景】弥生舞:人啊就是这么奇怪,他现在居然能够忍受像你这样的人,可见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场景】赢冲甘融:什么什么?什么叫我这样的人?这叫惺惺相惜懂不懂?说明景老板眼光独到,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场景】赢冲甘融:想当年……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啊……
隐在烛影斗篷之中的孔雀门依旧缓缓独行,一个呱噪不休的少女追在他身后。
【场景】弥生舞:这里,原来有间茶寮,对面是间酒肆,有条狗一直蹲在这……
他好像在说给谁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场景】赢冲甘融:没错!最搞笑的是这条狗叫李长天,它的主人叫李旺财!哈哈哈哈……
薛飞用怜爱傻子的眼光看了一眼身边笑的打跌的人,继续前行。
【场景】弥生舞:镇中心那棵树,也没了……
【场景】赢冲甘融:没错,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可还有一大堆小号还没来得及在树下许愿呢,就没了!关键当时策划要摧毁北萤镇的时候一点预兆都没有,英雄不提当年勇啊,我还曾经带领过一帮玩家,揭竿起义,讨伐游戏公司来着,嘿嘿!
【场景】弥生舞:一堆小号……
【场景】赢冲甘融:对啊,不是我跟你吹,我可是在各大区服各个公会都有你想象不到的情报网,咳咳,要低调,低调。
北萤镇只是个安宁平淡的小城镇,镇中央有一颗树,传说是天树之种,坠落人间繁衍而生。不知什么时候,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只要你在每年的生日,既进入这个江湖的日子,在镇上的香烛铺子里,亲手制作三把尘缘香,三枝转梦烛,来到树下许愿,供以虔诚,坚持三年,一定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起初大家都怀疑这是个游戏公司为制造话题故意散播的噱头,但是随着一年一年,不时有试过的人发帖还愿梦想成真,越来越多半信半疑的人加入了许愿的队伍,时不时有人直播许愿过程,终于,有人真的考上了本不可能进入的大学,有人追到了暗恋十年的女神,有人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这棵树,最终名副其实地变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神树,每天来朝圣之人络绎不绝。
枝繁叶茂的神树如今只剩一截光秃秃的树干,昔日繁华,均化作梁间一梦,仅存些许清浅的痕迹。
树干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白衣背剑,在雨中发呆。
【场景】赢冲甘融: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有人?
那人也发现了他们,待看清弥生舞的名字,似乎全身一震,凝神看了他半晌,然后,二话不说,举剑就劈了过来。
薛飞楞了一下,马上下意识一个凌波乱步闪避,万花翎唰地打开,轮回一念反击过去。
二人身形瞬息万变,在雨中转眼已经打斗了几十个来回,许艾还在凌乱当中,待回过神也抄起玉瑶琴,加入了战斗。
这时候yy上顾襄的声音响了起来:“许大夫,让你去找个人你不会把自己找丢了吧?”
许艾:“找着了,碰到个莫名其妙的人,正打架呢!”
顾襄:“打架不叫上小爷!快,快,报你们的具体坐标。”
不多时,一把流星锤从天而降,横在他们中央。
【场景】顾襄:要打架吗?
【场景】顾襄:是你啊!
痛快地厮杀了一场,现在几个人围着树桩,在雨中对坐。
【场景】顾襄:所以是……两年前?
【场景】赢冲甘融:你这记性也太好了点吧……
【场景】掌上花:不是,她给的钱特别多,如今像这么慷慨的老板,已经不多见了。
【场景】顾襄:好吧……
【场景】弥生舞:那她,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场景】掌上花:没有,只有一个盒子和一封信。
【场景】顾襄:所以说一定要杀他一次吗?
【场景】掌上花:那倒没有,她只着重说把东西交到对方手里,杀,或者不杀,并没什么特殊要求。但我,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对每一个顾客,都要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
【场景】赢冲甘融:这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场景】顾襄:那,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这次就算两清了呗!
【场景】掌上花:好,物归原主,任务完成。
接受了交易,薛飞打开了包裹中的盒子,一枚顶级装备材料雀羽翡翠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回忆一点一点地被串联起来。
他从小就不知自己的爸爸在那里,一路风霜苦厄,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上进的种子,无数难眠的夜里,他无数次地发狠地想,要往上爬,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天打雷劈。后来,通过一次实习的机会,他对计算机天赋一般的精通被景凤朝发掘赏识,那时候,他年少轻狂,锋芒毕露,似乎只要轻轻一步,就能够碰触到,那些华美的壮丽的诱人的梦想,就能够摆脱,那个卑微的无能的窘迫的自己。因为要帮忙测试游戏,他有了数个装备优良的账号,弥生舞,只是其中一个,那时候,无论是在游戏还是现实,他走到哪里,都是处处鲜花,步步锦绣。
再后来,他一念着魔,受人所惑,走了一条万人唾弃的道路,众叛亲离,自己也终于锒铛入狱。
薛飞苦笑,似乎无论在哪里,他都在不停地亏欠别人。
还有一封信,话不多,寥寥数句,就如同信的主人在记忆中的分量。
师父,让我最后再叫你一声,虽然,你不一定能看得见。三年了,今天是许愿期满的日子,也是我将要离开的日子。每天守着满公会的尸体,守着他们永远不会再亮的头像,守着所有人说好的,等我归来,再续这场江湖梦。每天我都在跟自己说,也许明天,他们,他,就会回来了呢,且再等两天。再等两天,这一等,就是两年。
我终于找齐了材料,我终于许满了愿望,也终于等不到你了,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所以我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一句话,我喜欢你。
我是在我们初遇的那块三生石旁边下线的,我想,就这样吧,能守着我们的大梦一场,也算是白头。
他终于想起了信的主人。
阳光明媚的长安街上。
“师父,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
“那你呢小丫头?”
“别叫我小丫头,我不小!说了就不灵了,我要保密!”
师父,我许下的愿就是,希望你能,达成所愿,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