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恨

  柳玄白扣住蓝夜的手始终不肯松开，蓝夜无法反抗，除了嘶吼外，别无他法。
  没一会，蓝夜便已声嘶力竭，而柳玄白仿佛像个雕像一样，只管扣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
  柳玄白不动，蓝夜也没法动，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开始泛白。
  “啪！”
  柳玄白的双手突然松开，蓝夜顿觉身体一阵轻松，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卑鄙！”蓝夜怒骂一声，握紧拳头便要轰向柳玄白。
  谁知他的拳头刚抬起，柳玄白竟然身子往前一栽，朝地上扑去。
  蓝夜大惊，连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地将他扶住。
  此时，他才看见柳玄白的面容，只见柳玄白双目紧闭，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连嘴唇也变成了乌紫色！
  “你怎么了？！”蓝夜急声道，柳玄白这个样子，身体明显出了问题。
  柳玄白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反应。
  蓝夜急了，连忙轻摇两下，道：“你醒醒，别装死啊，快醒醒！”
  柳玄白这才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蓝夜，虚弱地道：“我……我……快不行了……咳……”
  “你胡说什么，刚才到底想干什么？哎，你说啊！”蓝夜大声道。
  柳玄白微微摇了摇头，惨笑一声，道：“欠你们蓝家的，我……我……终于……咳……咳……可以还上了！”
  蓝夜咬了咬牙，沉声道：“就算你死了，也还不清！”
  他已觉察到柳玄白大限将至，虽然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步时，反而又不希望他死。
  蓝夜的心乱了！
  “你……你很好！”柳玄白强撑着道：“丹儿本当有个幸福的未来，却被我这个当爹的亲手给毁了，咳……我……我没脸见她娘……咳……”
  说着，柳玄白便剧烈咳嗽起来，点点鲜血从他嘴中喷出，将身上衣服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别说了，先歇息一下！”蓝夜急了。
  柳玄白再次摇了摇头，道：“我……我刚才将自己数……数百年的功力……全……全传给了你……我……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咳……我……我只是放心不下……丹……丹儿……咳，咳……”
  柳玄白说着，朝一旁的柳若丹瞧了一眼。
  蓝夜心中大惊，原来刚才柳玄白扣住他的手腕是在给他传功，想来自己是冤枉他了！
  柳玄白道：“我若直接传功于你，你……你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我，我只能趁你……你不备……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喷出一大团血水。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蓝夜急声道：“我先扶你坐好。”
  柳玄白双手按住他的肩头，摇了摇头，道：“我死……死后，莫要声张，只怕连累了她！”
  蓝夜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没事的，你死不了！”
  柳玄白努力地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好，很好，很好……”
  柳玄白一连说了几个“很好”，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最后竟是头一栽，整个人便扑倒在蓝夜的身上。
  “哎，你醒醒啊，千万别睡！”蓝夜大声呼道，但柳玄白只是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毫无反应。
  柳玄白死了！
  蓝夜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一边摇晃着柳玄白，一边大声呼叫着，希望他突然醒转过来。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柳若丹的娇喝声。
  蓝夜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只见柳若丹正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我……我……”蓝夜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把我爹怎么样了？！”柳若丹尖叫道。
  “我……我……”蓝夜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柳若丹见他吞吞吐吐，更是惶恐万分，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跪倒在柳玄白跟前。
  “爹爹，你，你怎么了？醒醒啊……”柳若丹嘶声道。
  “你爹他，他已仙去了！”蓝夜不忍心地道出了实情。
  “什么？！”柳若丹两眼瞪得圆鼓鼓的，怒道：“你胡说，滚开！”
  说罢，柳若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竟将蓝夜推倒在地。
  蓝夜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声道：“若丹，你爹他真的仙去了。”
  柳若丹哪里管他，只是一个劲地摇晃着柳玄白，抽泣道：“爹，你醒醒，别吓女儿呀，呜……”
  蓝夜咬了咬牙，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小声道：“若丹，你……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你住嘴！”柳若丹不等他说完，直接怒目而视，大声道：“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你为什么还要下毒手，你，你好狠的心！”
  “啊？！”蓝夜吃了一惊，连忙摆手道：“我没有，不是我……”
  “你不要说了！”柳若丹尖叫起来，吓得蓝夜赶紧闭嘴，否则，只怕这屋顶都要被她掀翻！
  柳若丹缓缓将柳玄白扶正，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胡子，又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爹爹，以前是你经常为丹儿擦汗，现在，丹儿也给你擦擦汗吧，你看，老都老了，还这么邋遢，当初我娘怎么会嫁给你的，我想，她一定是眼瞎了吧，呵呵……”柳若丹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
  蓝夜在一旁，听得柳若丹的言语，心中泛起无限悲凉！
  好一会儿，柳若丹终于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蓝夜，直把蓝夜看得心里发虚。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对我下手了？”柳若丹冷冷地道。
  “什，什么？”蓝夜一愣，道：“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你胡说什么呢？”
  柳若丹冷笑一声，道：“我爹当年杀了你爹娘，理应一命赔一命，我娘死得早，没法赔，那就只好用我的命来赔咯！”
  “你，你已知道了？”蓝夜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错，就因为我知道我爹当年杀了你爹娘，所以我才故意疏远你，躲着你！”柳若丹木无表情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蓝夜叹了口气，道：“这话是没错，可这都是上一辈的事，一辈只管一辈，我还是分得清的。”
  柳若丹凄凉一笑，道：“你分得清，我却接受不了！”
  蓝夜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他自己可以想通，可是他没权利，也没理由让别人也这样想！
  “呵——！”柳若丹仰天长出一口气，道：“动手吧，只求我死后，你能将我与我爹带回凌霄殿，我们一家三人终是要团聚的！”
  “我……你……”蓝夜急得团团转，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你出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做不到！”
  “那我自己动手！”柳若丹冷喝一声，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剑！
  “你要干什么？”蓝夜吓得大叫，道：“你冷静些，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做的最傻的一件事，便是与你相遇！”柳若丹冷冷地说道，泪珠早已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蓝夜的心尤如被巨锤猛砸了一下，痛得他一阵抽搐！但转念一想，他也能理解柳若丹现在的心情。
  “要怎么样你才不死？！”蓝夜正色道。
  “我么……”柳若丹被蓝夜这句话问得有点懵，她本来是一心求死，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
  “只要你不死，我愿为你做任何事！”蓝夜一字一句道。
  柳若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随即又露出痛苦之色，她看了看蓝夜，只是摇头！
  “你别急，好好想想！”蓝夜沉声道。
  柳若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喃喃地道：“我爹已死，我别无所求，只求能随他而去！”
  蓝夜急道：“你爹是死了，但他落得如此下场，肯定有幕后推手，你不想……”
  “对！”柳若丹突然两眼放光，道：“你说的对，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我爹，那个时候我便死而无憾了！”
  蓝夜一听有戏，忙道：“嗯，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
  柳若丹看了看他，脸色又阴沉下来，道：“不关你事！你的大仇得报，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只是担心你……”蓝夜结巴地道。
  “担心我？”柳若丹冷笑一声，道：“你是想看我父女的笑话吧？”
  蓝夜急得仰天长叹，道：“若丹，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想听！你走，等我办完事，这条命迟早还你！”柳若丹斩钉截铁地道。
  “我……你听我说……我……”蓝夜还想解释。
  柳若丹直接将短剑再次架在了脖子上，喝道：“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把命给你？！”
  “不，不，不。”蓝夜吓得连忙摆手。
  “那你还不走？！”柳若丹怒道。
  蓝夜自知再说下去，柳若丹会真的自尽在他面前。于是，只得叹了口气，道：“好，我走，你一定要保重，千万别做傻事，只要你需要，随时叫我！”
  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传讯石，放在身旁的桌上，道：“要是你遇到危险，就通知我，无论无何，我都会出现！”
  柳若丹直愣愣地盯着他，并未回应。
  蓝夜长叹一声，转身便出了小屋。
  刚走出几步，蓝夜便听见屋内传出抽泣声。
  他心如刀绞，想要回去，却又不敢。自己的心上人遭遇如此大难，他却不能在她身边安慰她，保护她，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一咬牙，朝前方狂奔而去……
  蓝夜一路毫无方向的狂奔后，不觉天已大亮，一座高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却哪里还望得见小屋？
  现在该何去何从？
  蓝夜在原地来回踱着步，他想回青云宗看看，又想去西域看看。
  青云宗是他的根，十年不在，不知姑姑蓝宇英、玄影兽王等一干人等是否安在？
  西域有莫牙家族莫哈、飞尘等人，还有美莎也在那里。听说西域闹鬼，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冥皇在作祟！
  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莫哈等人的安危，莫牙家族本来就没几个人了，而且他们最多也就是控灵师级别，连个玄灵师都没有。美莎虽然拥有死亡之瞳，但却身无灵力，跟个凡人没区别。
  要是他们这帮人遇到冥皇……蓝夜都不敢往下想。
  思索一番后，他终于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他现在最放不下的是柳若丹，丢下柳若丹独自离去，这不是他蓝夜的风格！
  不一会，蓝夜再次回到小屋，可是小屋里空空如也，柳若丹与柳玄白都已不见了踪影。
  桌上静静躺着一颗传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