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鸳鸯错

  处理完那个心怀不轨的小太监,宇文砚舒这才匆匆的走大路赶回品茗阁。
  小江子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终于看见她出现,激动的忘乎所以,欢呼起来:“主子你可回来,担心死奴才了。”
  宇文砚舒只说在路上遇到人,多说了两句话,不免耽搁了时间。进入房内在小宫女的帮助下,换上一身窄袖收腰绿襦裙,通身碧色嵌着丝丝银光,更显的纤腰楚楚,清丽动人。乌黑的长发随意挽了起来,用一根青色丝带束成一束。
  原以为这会的凤仪殿中一定是欢声笑语,人影憧憧。到了之后才发现殿内非常安静,素日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太监们此时也不见人影。步入偏殿看到独孤佩身着家常服饰,斜倚在贵妃榻上微蹙眉头轻揉着太阳穴,一旁只有莲心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莲心看见她进来,低声提醒。
  独孤佩睁开眼睛忙坐起来,看着她怜爱的笑着,冷硬的眉眼霎时都显得温柔起来。
  宇文砚舒赶紧端着淑女的姿态,莲步轻移,一步一摇的晃到皇后身边,端着身子行了个礼,便被皇后一把拉着圈在怀里,责怪道:“出去几日都不见给宫里捎个信,也不怕姨母担心。”
  “姨母担心这个做什么,舒儿只是回家小住几日,再说咱们大隋在皇帝姨夫的治理下,是实至名归的长治久安,皇城天子脚下,谅那些小毛贼也没那个胆子。”
  这两年宇文砚舒没能像皇后所期望的那么成长为对她有益的名门淑女,但是却很狡猾的利用独孤佩对早逝胞妹的思念及愧疚之情,扮演了一个自小缺乏母爱,因此极为依恋黏腻女性长辈的娇态小女儿。惹得膝下仅有一子的独孤佩母性大发,只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让装了十多年乖乖女的独孤姮大呼吃亏。
  独孤佩纤细的玉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尽找些没用的借口,今晚住宫里好了,小九这会去崇文馆念书去了,这几日可念叨你念叨的紧。”
  宇文砚舒经过刚才那么一大通的惊吓,心里担着心思,敷衍着跟皇后说了几句体己话儿,心里却一直在打腹稿,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急不躁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皇后听。
  “姨妈,今日这么着急见我干什么?”宇文砚舒强颜欢笑。
  独孤佩一听,顿时想起今日召她进宫的目的,笑道:“前儿皇上跟本宫提起你三哥哥,说他一直孤家寡人的总不成个体统,所以商议要说个好姑娘给他。你也知道你三哥哥一直跟在本宫身边长大,性情温宏有度,日后必定能成大器。本宫就心想着你今年也已经十四岁,明年及笄便是大姑娘,所以想让皇上给你们指婚。”
  宇文砚舒吓了一大跳,听得前面半段心知不妥,皇后这明显是想乱点鸳鸯谱,且不说自己是否能与杨箴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便是自己如今心有所属,也做不出背叛阿璘的事来啊。
  正要推却,又听皇后说:
  “这事本宫已经与你哥哥商议过了,他对这门亲事也是极为赞同,已经修书给你父亲,只等你父亲回信就先把亲事定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话让宇文砚舒哭笑不得,那么后面这段话就好像当头给了她一记闷棍,击的她半晌回不过神来,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她与阿璘从小一起长大,同桌吃同床睡,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他人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哥哥还会不明白吗?而且父亲与哥哥一向都很赞同自己与阿璘的婚事,所以才对他们亲密的举止从不干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哥哥居然会同意这一近乎荒唐的婚事。
  之后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宇文砚舒脑袋来一片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听清楚,满脑袋都是要赶紧回家找宇文智鸿求证这件事。
  独孤佩情知这件事情暂时急不得,好在宇文砚舒还小,来日方长,嘱咐了她两句就让莲心送她回品茗阁。
  莲心将宇文砚舒送回品茗阁,见她依然还处于震惊之下没反应过来,心中不忍,道:“郡主,这事娘娘也是为你好,永昌公主极力推举让您去塞外和亲,娘娘是您的亲姨妈怎么舍得让你继续去塞外受那种苦,眼下之法只能让您先与皇子把亲事定下来。”
  亲事定下来。宇文砚舒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抓住了刚才一直觉得不妥的地方,一把拉住莲心的手急切的说:“可是我已经与刘家定了亲啊。”
  “嗐。”莲心一听笑起来,她还以为宇文砚舒这么排斥这门亲事原有多大的理由呢,不过就是这点小事,“您与刘大人的亲事不过是娴妃娘娘随口说说罢了,既没有纳彩问名,也没有正式下聘,再说当年郡主是为什么回大兴,谁不是心知肚明,这个您就甭担心了。”
  宇文砚舒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莲心走后,宇文砚舒独自一人坐在厅内,案几上摆放的三足青铜鼎里青烟袅袅,清甜细腻的香气弥散在屋内。以往觉得闻着舒适的问题,此时此刻却觉得分外心烦。
  以前刚到大兴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酒楼里大言不惭说大话。而实际上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让她逐渐明白一个事实,不管你的思想有多前卫,也不管你比别人多知晓几千年的历史,只要你身处在这个皇帝说了算的国家,反抗的下场往往就是以下犯上,藐视君威,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宇文砚舒烦躁的片刻都呆不下去,也不管小九是不是特别想她了,这会子什么也比不上她的终身大事重要,就连之前偷听的骇人听闻的秘密也已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去,当面问她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想着,宇文砚舒连忙吩咐小江子即刻准备,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宫会将军府。
  一回将军府,问清楚宇文智鸿这会儿正在书房,宇文砚舒也不管他在干什么,一头闯进书房,人还未进门,就大声嚷叫:“哥哥,皇后娘娘说的定亲是怎么一回事?”
  书桌前,背对着书房大门的男子闻言诧异的回过身来看着她。
  “啊?表哥,你怎么也这儿?我哥呢?”宇文砚舒瞪大眼睛,眼前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男子可不就是数日未见的独孤凌。
  大约是进来事情繁忙,独孤凌素来意气风发的脸上似也有疲倦憔悴之色,一双桃花眼布满血丝。
  还没等到独孤凌开口,宇文智鸿拿着几卷书从一排排书架后面转了出来,一脸责备的看着她却语带宠溺:“都大姑娘家的,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外人笑话。”
  “我不管我不管。”宇文砚舒一看她大哥整个人就像个小无赖又叫又喊得扑了过去:“那个定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宇文智鸿给还站在那儿神思不属的独孤凌使了个眼色,独孤凌会意点点头,招呼也没打径直离开了,只顾吵着要说法的宇文砚舒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里突然少了个人。
  宇文智鸿空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脑袋:“你先安分些坐下。”
  “不坐,你说。”宇文砚舒丝毫不肯让步。
  面对宇文砚舒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宇文智鸿明,涩涩的笑了两声,一边绕过挡在前面的妹子,把书随手丢弃在书桌上,一边心中打着草稿,该如何遣词造句才能让妹子明了事情轻重而不受伤害。
  “是不是阿璘出什么事了?”那厢宇文智鸿还在犹豫,这厢宇文砚舒已经开始发挥想象,天马行空乱猜想。
  良久也未听到宇文智鸿反驳的声音,宇文砚舒心中恐惧成真,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花容变色,声音也变得梗塞嘶哑,使劲的咽咽口水,小心翼翼道:“真出事了。”
  宇文智鸿看着她惨白的小脸,于心不忍,把她搂入怀中:“没有,他好的很。”
  宇文砚舒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可是紧接着宇文智鸿的话又让她心悬在了半空:“舒儿,相信哥哥,嫁给楚王,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宇文砚舒猛地用力挣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一直爱戴依赖的大哥,怒气冲冲:“哥,你胡说什么呢?”
  “听哥的话,阿璘已经不适合你了,楚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宇文智鸿正色道,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反而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难以说出口。
  “哥,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深深的委屈中还有种无法言明的被亲人背叛的感觉。在她的观念里,这种做法无异于背信弃义,她不相信自己的父兄居然会变得这么势利,并且不惜拿自己的幸福去交换。这个陌生的世界之所以这么让人留恋,就是因为父亲的疼爱和兄长的宠溺,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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