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终身误(一)
是不是他所有的幸福都注定不会长久,自小父母双亡,没有能力保住姐姐的心上人,让她抱憾终身,如今连最后一丝可能的幸福都如风中飘摇的烛光,微弱渺茫。
深夜,人们都进入梦乡,几点星星孤傲的挂在天际,萧景璘依然独自在院中练剑,似乎要把所有的心事都注入手中的银剑,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银光团团闪耀,强烈的疾风刮起地上的落叶,又在眨眼之间被锋利的剑气劈成两半。
直到金鸡报晓,天地间笼罩着青黑色的苍茫,萧景璘才突然把剑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滑落像是疲累不堪,又像是在挣扎。
或许宇文大哥说的对,他应该主动去跟砚舒坦白,不管结局如何,总比她从别有用心的人口中得知这些见不得人的消息要强的多。
吐蕃与大隋的交接,有处地势险要的高地,被当地人称为鬼头坡。有群马贼在此落草,经常到打劫附近过路的商旅,偶尔也会去军营里打打秋风,当然无论是隋军还是吐蕃军他都一视同仁。
这些人常年居住此地,对地形了如指掌,经常让人防不胜防。让两边的军士们都恨得牙痒痒,却又巴不得他去骚扰对方,扰乱敌方阵脚,因此在双方这种不可告人的默契之下,这伙马贼平安无事的在两军中玩的不亦乐乎。
不料乐极生悲,老鼠胆子越来越大,渐渐不把猫放在眼里,三个月前,居然一把火烧了隋军后备粮草。宇文懿大怒,着令萧景璘和元剑锋带着人马前去剿杀。
该处地形复杂,他们不如马贼熟悉,白天目标太过明显,容易吃亏,萧景璘跟元剑锋议定,不如趁着夜色摸进去攻其不备,将他们老巢一锅端。
马贼居住在寨子外有一片树林,这天夜里,他们在夜色掩映下悄悄的潜了进去。
“少将军,前面似乎有人。”前面引路的小兵小跑过来轻声回报。
元剑锋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自己和萧景璘放轻脚步向前走去。果然,借着林外透进来的亮光,左边一棵树后有一团浓黑的影子。
萧景璘和元剑锋互相递了个眼色,分开两端包抄过去。
眼看离那团影子越来越近,对方还没有任何察觉,元剑锋心中一喜,想着活捉一个回去,可以从他口中套出些关于寨子里的东西,可以事半功倍。于是一个错步揉身附上,卡住对方的脖子。
对方也不是孬手,左脚后踢,双手卡住他的手,腰间使劲将他从头顶背摔过去。同时,元剑锋隐约看见对方腰间一枚织锦香囊,恍惚间觉得眼熟,直到被摔在地上,电光火石间想起,那不是萧景璘饰物。因为是宇文砚舒绣给他的香囊,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是他还是置若珍宝,一时半刻也离不开身。
“阿璘,是我。”
黑影一顿,收回击出的力道,不可思议:“元二,怎么回事?”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他二人眼前闪过,轻轻飘落在地。元、萧二人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幅画儿。
一幅画儿没什么好惊讶,惊讶的是上面的人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连他们两个最亲近的人都差点以为是真人。
“阿璘,这不是你前日丢失的画吗?”元二仔细观察画儿,惊讶不已。
要说萧景璘的那双握剑的手,从来不擅长丹青描绘,唯有一幅画画的连京城最善于画人物的画工都赞不绝口,就是他心爱的女子——宇文砚舒。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倾心相许之后,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因此每隔十天半月,萧景璘都会作画一幅,画中人或笑、或嗔、或怒,形态各异,以解相思之苦。
然而就是在前日,营中发生了件悬案,萧景璘去将军帐中一会儿,回来时桌上刚作完的一幅画儿居然不翼而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画中人玉指拈着一朵紫色,轻轻嗅着。夜色中面容不是很清晰,唯有那双眸异常清亮,顾盼生辉,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好像很满意这朵花儿样子。只是在这片林子中显得有几分诡异,难道这就是刚才的人影?
萧景璘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上去就要卷起画像带走,哪怕只是一幅画,让她这样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他都舍不得,恐生委屈了她。
“阿璘,别动,谨防有诈。”元二拉回他已经碰到画纸的手,“这幅画消失了几天,突然出现在这儿,你不觉得奇怪么?”
萧景璘犹豫了一下,看看画像再低头想想,再看看画再想想。使劲的撇过头去,不再看那画儿一眼。
元剑锋也看了一眼画儿,然后个跟上萧景璘一起与候在原地的手下会和,继续前进。而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阵烟雾,慢慢的笼罩着这整个林子,雾气越来越浓,直到人眼不能视物。
“停。”萧景璘突然开口,“元二,你有没有发现?”
“恩。”元剑锋谨慎的回答:“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气?”
后面一个小兵惊讶的喊道:“是瘴气,快捂住口鼻。”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瘴气有多可怕,别人可能不懂,但是他们这些常年在外行军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立即将口鼻捂紧。
“后退。”元剑锋下令,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保存实力,尽快离开此地。
萧景璘立刻阻止:“不行,这么大的雾根本看不清路,万一走岔了,恐怕会一直在此地打转,反倒更危险。”
“那怎么办?”
“我先去探路,你们原地等候。”
“我去。”元剑锋不愿意让这个未来的妹夫冒险,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他还有何脸面去见萧景琪。
萧景璘二话不说让人送来一捆绳索,一头交给元剑锋拿着,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别争了,对付这种情况,我比你有经验,我去合适。”
元剑锋无话可说,却是论经验他的确比不过这个自小泡在军营长大的准妹夫。于是也不多话,道了句:“小心。”
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一个转身,萧景璘的身影就已经淹没在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