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天王(96)

  作为还未踏入修真大门的普通人, 衣飞石从未感觉过魂魄离体的滋味。
  对他来说, 灵魂出窍的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失去了五感,灵魂飘在寒冷的风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地不切实际和迟钝, 又特别地轻,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飞跃一座高楼。
  思绪也很狭窄和偏执,什么都想不了, 只剩下一个念头:跟着先生。紧紧跟着, 不要跟丢了。
  他看不见谢茂的身影, 低头只能看见谢茂轻盈掠去的双脚。
  他觉得谢茂快速移动的动作特别好看, 行止间充满了力量、自信,潇洒如风。就像是偷偷藏着某件宝物的少年, 衣飞石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独属”于自己的美景,他下意识地去追寻谢茂的步伐,一边暗示自己绝不能跟丢了,一边偷着乐。
  不知道谢茂走了多远, 衣飞石无心旁侧风景, 直到谢茂主动停下脚步。
  “小衣,你来带路。”谢茂看着眼前苍茫大海, 失去了方向。
  衣飞石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飘在茫茫大海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无边无尽的海水,若非空中有烈日悬空, 根本没有参照物可以判断方向。
  谢茂让他寻找, 显然是要凭借他与容舜的血缘定位。
  衣飞石信任谢茂的判断绝不会错, 他心中确实也有某种隐隐约约的知觉,告诉他前方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和他存在着某些冥冥之中的关联。可是,这种感觉让他很懵逼。
  “我不知道。”衣飞石手指在西北与西南方晃了几次,“两边都……好像有东西。”
  “那一边更强烈?”谢茂问。
  衣飞石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似乎都一样。
  “没关系,你随便找一个方向。我们一个个看,无非多走一趟。”谢茂说。
  衣飞石没有问如果找错了是什么下场。也许就是感觉错了,也许……海族设置了陷阱?
  一望无际的海洋让衣飞石觉得自身无比地渺小。他曾带着兵马征服了沙漠,可他从未征服海洋。海洋,太陌生了。
  灵魂状态的衣飞石感觉不到冷暖,足尖飘在海水上,没有一点儿被沾湿。
  他走得很快。
  人魂日行三万里,轻轻一跨步,就是大片海域。
  太阳从身后移到了身前,仿佛就要掉进海里。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黯了下来。
  衣飞石看着脚底下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海洋,说:“在下面。”
  “入水。”
  谢茂拽住衣飞石的手,带着他一头扎进水中。
  水中强大的浮力让衣飞石几次都不自觉上浮,倘若没有谢茂拽着他,他不可能顺利入水。
  二人手牵手一直往海洋深处下潜,衣飞石难以想象,原来水底竟然可以这么深,简直深不可测。
  深到某种程度之后,浮力就不再让衣飞石往上飘。海洋深处越来越黑,不过,灵魂状态下,视物用的器官也不是眼睛,衣飞石依然能看清海底的每一处细节。海洋之中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直接从衣飞石的魂体上越过,许多生物的怪异都超出了衣飞石的想象。
  刚开始还能看见自身发出微弱光线的生物,到后来,这一丝来自海底生物自身的光也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活动的生物,整片海域一片死寂。
  至今没有人类能够抵达这样的深度。衣飞石如今所目睹的一切,都找不到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
  这一片汪洋仿佛将深海中的一切都隔绝在人类霸权之外——人类征服了高山,征服了天空,征服了月球和火星,可是,在海洋深处,这一片咸涩的黑暗世界,没有留下半点人类存在的痕迹。
  衣飞石曾经很习惯荒野不见人烟的景象。在谢朝,许多深山老林里,野兽都比人多。
  在新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后,他已经习惯了到处都是人的生活,习以为常。突然潜入深海之中,来到荒芜一人的世界,居然还有点不习惯了。他想,如果人能在水底下呼吸……嗯,应该也没人会在海水底下生活。
  他带着谢茂一直往下潜,一直到触及了深海之地。
  海底覆盖着厚厚的沙砾,衣飞石找了一会儿,也不大明白了:“先生,在下面……”已经到底了,还怎么去下面?
  谢茂拉着他的手,二人在海底盘桓片刻,谢茂说:“确认在下面?”
  衣飞石沉默片刻,肯定地说:“是。”
  “下潜。”
  就和刚才拽着衣飞石入水一样,谢茂拉着衣飞石的手,带着他一头扎向厚厚的沙砾和岩层。
  这把脑袋往水里扎和往岩石层里扎,需要的心里承受能力完全不同!也亏了衣飞石对谢茂盲目信任,谢茂拽着他往地底下撞,他就老老实实地一头撞上去了。
  事实证明,灵魂状态下,撞水里和撞岩石层的感觉也没什么太不一样。
  不过是刚入水的时候,被浮力撑得不住往上飘。刚进入岩石层时,被阻力撑得不住往上飘。
  ——都被谢茂紧紧拽住他的一只手解决了。
  岩石层没有海洋那么深,不到半里路,岩石层就消失了。
  谢茂与衣飞石穿过岩层,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空间,烟与水共存,水流就像是稀稀疏疏充塞在天地间,另外一部分就是乳白色的薄烟。这里再不是自然生长的无文明状态,四周有漂浮着的建筑,建筑之间还有规划出的大小通路,院子里甚至还有豢养牲畜的圈栏。
  衣飞石很快就把陌生世界的细节扫了一遍,心中策划好路线,带着谢茂迂回往前。
  “不在这里。是更前面的地方……”衣飞石说。
  谢茂没有感觉到危险。
  他调整了自己的目力层级,一连试了几个阈值,终于看见了这个世界的“人类”。
  烟水世界的局面大部分都是长得似是而非的“鱼人”,一些鱼头人身,一些人头鱼身,还有一些和深海士兵一样,前肢似鳍,后肢有蹼,各种奇形怪状直立行走的鱼怪。
  “他们看不见我们。”谢茂说。
  就和普通世界的人看不见鬼魂一样,这个世界的鱼人也看不见鬼魂。
  鬼之所以能看见人类,是因为鬼死之前曾经为人。如今变成灵魂状态看不见鱼人也是这个道理,人类世界与鱼人世界的能量环境不一样,除非像谢茂这样能够调整目力,否则就不能察觉生活在另一个次元的鱼人。
  “他们?”衣飞石根本就没看见人。
  “你就当他们是没越界的鬼。”谢茂指着前方,“不用迂回躲避,走直线。”
  “是。”
  衣飞石带着谢茂朝着目的地直奔。
  这似乎是一座边境小镇,谢茂能看见深海士兵驻扎的营房,还有它们的怪鱼坐骑。
  在小镇上并未停留多久,衣飞石就带着他从一条长桥直趋郊外。所谓郊外,没有荒草野田,就是大片大片茫茫无际的烟水混合物,地上覆盖着成片的海水,腥涩无比。有鱼人在水中捕捞。
  谢茂对此并不稀奇。
  鱼人是水生生物,人类是陆生生物。鱼人吃各种鱼虾贝类,和人类吃五禽六畜没什么不同。
  ——就和不是人人都会打猎一样,也不是所有鱼人都会捕鱼。
  一个鱼人笨拙地扑腾下水,在水里游了半天,爬起来双手空空如也。旁边它的老师或是长辈,愤怒地训斥它:“大碗,你会饿死的!你找不到伴侣,只能在水里找只水母,在它的口器里摩擦摩擦!”
  感谢伟大的未来修真文明,魂体状态下,翻译固件也能正常使用。
  衣飞石看不见也听不见,他飞掠的身形宛如一道惊鸿,轻飘飘地落在了河岸边。
  就在那两只正在捕捞教学的鱼人身旁。
  叫“大碗”的鱼人翻了个白眼,说:“你会捕鱼,你不会饿死,你找到伴侣了吗?”
  长辈鱼人被噎了个哑口无言。
  “大碗”爬上它们的小船,浑身海水滴滴答答淌下,它看着迷茫的烟水,眼神里毫无希望。
  “我们是贱民。贱民没有伴侣,只能族群内部繁殖。想想可怕的鲁塔依玛,她锋利的口器、冷酷的双鳍!——我宁愿找只水母摩擦摩擦!”大碗悲伤地说。
  “做人是要有希望的!你去过‘梅塔深处的奇迹地’吗?”长辈鱼人问。
  “去过呀。”大碗眼中有明亮的东西闪烁,很快又化为更加深邃的绝望,“我小时候就去过了。”
  “多么美丽的灵魂呀!难道你不想要拥有吗?”长辈鱼人问。
  “多么倔强的灵魂啊!”大碗深深叹息,“他的美丽,谁都无法征服。”
  ……
  衣飞石很奇怪:“先生?”怎么不走了?
  “我听见两只鱼人说,他们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人类的灵魂。”谢茂简单和衣飞石描述了一下,小鱼人说他“小时候”就去看过了,可想而知,那不可能是容舜。容舜才来了顶多一天。
  “阿舜可能和他关在一起?或者……”衣飞石比较迟疑,没有说出后一个猜测。
  “去看看就知道了。”
  衣飞石循着血缘的指引,继续往前走。
  二人越过河岸,走过大片水域,有河谷出现在面前。
  这会儿衣飞石已经习惯了遇水涉水,遇墙穿墙,一头照着山丘撞了过去,直接进入河谷腹地。
  衣飞石见过尸横遍野的沙场,许多人看照片就会图的场景,他都稀松见惯觉得寻常。河谷内的一切,依然让他有一种乍见的轻微不适感。
  空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被魂沙包裹的灵魂,这些灵魂就像是一个个蝉蛹,被包得严严实实。
  所有灵魂都在魂沙中窒息地挣扎。屈服的灵魂被平移到河谷边缘,魂沙撕开,灵魂投入水中某个鱼人的身体,下场通常都很惨烈——鱼人的身体十有八九会崩裂,化为齑粉。灵魂又重新恢复了被魂沙覆盖的状态,回到河谷之中,排着队,继续等待投入皮囊。
  ——衣飞石看不见河谷中的鱼人皮囊,他只能看见被魂沙覆盖的灵魂,越发觉得诡异。
  “他们捕捉了这么多人类灵魂。”因为看不见河谷中的鱼人,衣飞石就看不懂河谷中灵魂一次次来回折腾的意义,这让他认为是深海怪物对人类灵魂的驯服和折磨,心中生起怒意。
  谢茂也对被捕捉的人类灵魂数量略觉惊讶。
  根据上回深海士兵在泰晤士河攻击人类的经验,他判断被捕捉的人类大概只有几十人,这一片河谷上被魂沙包裹的灵魂就有近三百个。这里顶多只是一位海族贵族的领地,在贵族领地之上,也不止于这么一个把人类灵魂包装成海族伴侣的“加工点”。
  海族究竟有多少的捕猎之门?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这群深海中的怪物每年会捕捉多少人类?
  河谷中的一切,是谢茂临行前未能预料的情景。
  异类伤害人类,这是谢茂必然要插手的重大事件之一,问题在于,现在管还是以后再来?
  他的灵魂在烟水世界中,显出与衣飞石截然不同的光彩。有元婴修为加持,他的灵魂是异常凝炼的雍雍紫光,衣飞石的灵魂则是与常人无异的淡白色。
  ——其实,偶尔不经意地一瞥,谢茂能看见衣飞石的魂体上淡淡的金光。
  不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应该是在烟水世界中才独有的异景,并未怀疑衣飞石的来历有问题。
  也就是说,哪怕脱离了肉身,谢茂的魂体也并非没有战力。
  只是,没法使用随身空间,他这会儿打起来就失去了后勤保障。衣飞石还有编织了翡翠玉丝的高级制服护体,肉身灵魂两不损伤,他的灵魂这会儿就处于裸奔状态,受伤了后果会很严重。
  可如果现在不出手,凭他肉身目前的修为,想要进入烟水世界,根本上不可能。
  一万多米深的深海,二百多米厚的岩层,人类根本穿越不了。
  这其实也没得选择了。
  “你听好,小衣。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救援,不要放开我的手。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拽着我,心里默念要回你自己的身体。”谢茂信任衣飞石,这种重要的战斗中更是一丝半毫不能欺瞒,“我把命交给你了。我说走,才能走。必须马上离开。”
  衣飞石没干过心里默念“要回自己身体”的事情,不过,谢茂郑重嘱托,他无比冷静:“是。”
  衣飞石看不见河谷中的鱼人。
  河谷中的鱼人也看不见谢茂和衣飞石。
  这是一次偷袭。
  谢茂用海神印的杀灭符号杀死一只守卫鱼人,试图用魂体捡起它的兵器。轻飘飘的匕首,握在手里重逾千斤。他试了带着匕首跑了三五米,顺手就把匕首扔了——还不如画符杀怪来得轻松!
  他牵着衣飞石的手,二人正大光明地在场中乱跑,居然还悄无声息地杀了七八个守卫鱼人。
  深海之地太安全了。
  人类无法在水中生存,更无法抵达深海,鱼人们只习惯偷袭人类,从不认为自己会被偷袭。
  哪怕鱼人内部也有战争,也绝不会有人前来河谷捣乱。
  ——这是最高贵的繁衍。
  从前谢茂使用海魂印时,都要采用阵法等形式。
  因为人类修行所得的真元力量,无法催动海魂印。阵法本身能驱用天地之力,如后来谢茂杀灭绿毛怪时所用的竹草,不止借用了天地本源之力,还用了竹草生长的力量。
  他此时杀怪用的是魂力,魂力比真元更难养,少一点就得凭着漫长的岁月来弥补。
  让谢茂觉得惊讶的是,他在调用魂力的时候,这湿漉漉的被烟气和水流混合的天地,居然给了他微妙的回应,他原本没有躯体,魂体却仿佛一个承载能量的器皿,滴滴答答地开始被灌注。
  海魂印所使用的能量,就是从这烟与水中所汲取,因为他处于魂体状态,汲取的速度快得惊人。
  “小衣,看见我在虚空中画符号的动作了吗?照着画。不用运气行经,笃信我即可。”谢茂说。
  和交给常燕飞的四张神秘符号一样,谢茂没法儿让衣飞石速成专家级知识,但是,只要衣飞石信仰他,就可以借取他的力量。
  衣飞石学习能力极强,画符号的姿势分毫不差。
  谢茂顺手将他画好的符号推向身前的鱼人,那鱼人应声而倒,悄无声息。
  衣飞石则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身体成了某种器皿,滴滴答答承载着宛如实体的能量。
  “你就这么照着随便画,往哪儿甩都行——当然,我不行,你看得见的人类灵魂也不行。”
  谢茂叮嘱。
  他并不需要衣飞石帮他偷袭鱼人,衣飞石看不见,他一个个去引导,还不如自己动手快。
  但是,这就像是个一个打怪升级的副本。只要衣飞石不断释放技能,烟水世界的奇特能量就会灌入衣飞石的身体。哪怕魂魄归体之后,得到的力量只剩一半,或是三分之一,都足以让衣飞石能力飞跃。
  ——这种力量对华夏道法没什么用,但是,衣飞石可以直接学习海魂印。
  谢茂对海族法术没什么异见和歧视,都是基于世界本源理解的能量运用方式,小麦粉做出来的包子和面包都具有营养,不同的不过是饮食习惯罢了。
  衣飞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刷技能升级,真以为情势到了如此紧迫地地步——
  符号随便乱砸都是敌人,我和先生这是被包围了啊!
  他神色严肃冷峻,只认为自己多杀一个,谢茂身边危险就少一些,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你慢点。”谢茂体内积攒的力量也有限,这就像是一管蓝得两个人用,那个蹭自己蓝条的家伙还拼命放大招,眼看着蓝条都要见底了,谢茂不得不出言阻止。
  衣飞石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谢茂真正遇敌紧张的时候,不会是这种表情。
  “嗯……我,慢一点。”衣飞石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飘到了别处。很久没这么尴尬了……
  谢茂带着衣飞石在河谷边缘转了一圈,把所有守卫鱼人都放倒了。
  就剩下河岸边驻扎的将近三十人的深海士兵队伍。这批深海士兵主要掌管灵魂投入皮囊的工作,也负责把投入失败的灵魂重新覆盖上魂沙,挂回河谷上空,重新排队。战斗力比守卫鱼人更强。
  最重要的是,他们聚集在一个小码头上,不如各自分散的守卫鱼人那么容易各个击破。
  谢茂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打算放弃衣飞石这么个强大战力。
  出发之前,他蹲在地上,画了个码头的地形图,指了指深海士兵的分布范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交给你。我会从这边攻击,杀掉这三个之后,驱赶这四个到你身边。到时候听我指示,我指哪儿,你打哪儿。”谢茂伸出左手尾指,“我画符不会使用这个手指,你看尾指方向攻击,明白吗?”
  “明白。”衣飞石确实看不见,不过,他信任谢茂,没有一句废话。
  二人也没有什么准备倒数,彼此眼神一碰,谢茂吩咐:“上。”
  两道身影默契地飞扑而上。
  码头上。
  一道灵魂投入鱼人皮囊,发出痛苦地悲嗥。
  然而,它没有立刻血肉崩裂,仅有肌肤淌出紫色的鲜血,眼角流出泪水。
  在旁看守的鱼人发出欢呼声,几个深海士兵一拥而上,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它身上的血渍,恭喜它,安抚它,赞美它。皮囊中的灵魂在哀嚎,受伤的皮囊也在呜咽:“好疼,好疼,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你想继续享受窒息的滋味吗?刚刚哭着央求早一点被投入皮囊的灵魂是谁?”深海士兵十分温柔地问。它口吻温柔,话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哭泣的鱼人被“窒息”二字吓着了,它抱着自己皮肤皲裂的身体,呜呜哭泣。
  “你会痊愈的。你的伴侣会来接你回家,你们交|配,诞生子嗣,你就会成为高贵的海族。”
  “去吧,去吧,快去等待你的伴侣吧。”
  ……
  这一个小小的喜庆吸引了大部分深海士兵的目光,谢茂和衣飞石顺利干掉了计划中的十一个深海士兵,外带两个不长脑子看热闹的。码头上仅有三十一名深海士兵,顿时减员近半!
  惊动那群深海士兵的不是动静,而是风中传来的血腥味。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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