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 两界共主(200)

  刘恩旭知道,截杀谢茂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他一次次追着谢茂跑,一次次在复杂的时空坐标中与谢茂擦身而过,永远都迟了一步。
  迟了一步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刘恩旭一直在错过,在漫长的追逐中,他已经习惯了失败。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谢茂,也如愿来到了谢茂所在的时空,然而,来不及对谢茂下手,谢茂已经恢复了圣人时期的记忆——这才是最可怕艰难的事情。
  谢茂已经恢复了圣人时期的记忆。
  刘恩旭一直在追杀的都是失去了记忆、封印了修为的谢茂。他有把握袭杀的,也只有失去记忆、修为被封印的谢茂。
  刘恩旭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圣人。
  可他毕竟不是圣人。
  当刘恩旭一次次踏着小师弟的剖身灭魂之苦,终于顺利接近这个婴孩般无害的谢茂时——
  谢茂却提前一步恢复了记忆。
  这意外让猝不及防的刘恩旭差点就被困在血池眼下的美人蕉中。若非白小青舍身搭救,他此刻已然陨落了。他忍不住想,莫非圣人真有大气运加身,天地之间有造化相护,等闲不得受戮?
  曾经刘恩旭认为以自己无限趋近圣人的修为,足有与谢茂有一战之力。真正见到谢茂之后,他才知道所谓的临门一脚,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以他目前的修为,想要对付一个已经恢复了记忆的圣人,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轮回池上,刚刚出现的那一道代表着轮回池的泉眼,有虚影循循流转。
  建立轮回是足以封圣的大功德,这份大造化术也是旁人无法参透的至道玄机。刘恩旭知道,天地之间,除了恩师,唯有曾为恩师恩主的谢茂握有此等威能。
  大世界中有恩师所建的大轮回池,谢茂刚刚建起的不过是一处小轮回池。
  可不管谢茂建成的轮回池是大是小,轮回池就是轮回池。谢茂如此信手轻易就将之筑成、随意落下,这样的神通手段,怎能不让人叹为观止?
  ……想起谢茂当日一手支天的神通,刘恩旭愈发沉默。
  我真的能杀了谢茂吗?
  谢茂陡然变成了君上,刘恩旭的救师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但是,刘恩旭没有退路,更没有第二种选择。他必须尽快除掉谢茂。现在谢茂已经恢复了记忆,若是等到谢茂连修为也一起恢复,那时候再想杀死谢茂、从谢茂手里救回恩师,更加没有可能!
  不过,刘恩旭目前面临的严峻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杀死一个已经恢复了圣人记忆的谢茂?
  “常清平呢?”刘恩旭问。
  等他转过身,发现白小青已经缩到鬼门之外,干笑一声,对他挥挥手:“大判,拜拜!”
  轰隆一声。数千年来从未正常使用的鬼门应声落下,那一扇透明状的大门,生生将白小青“啵”地弹回了轮回池之前。
  刘恩旭身影暴涨数十丈,矗立鬼门之内,居高临下俯视着白小青。
  “我才把你从血池眼里救回来,翻脸不认人啊?!”白小青怒了,“阴天子神魂受损,君上把那常老鬼团吧团吧捏成饼饼给陛下吃了,你有什么不满?给你师父吃补药吃错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九幽、迎回天子,我看你是巴不得阴天子殁在阳世!”
  这话骂得太狠了,刘恩旭不及反应,白小青已经飘了起来,手持白骨笏,与刘恩旭眉间齐平:“我手中白骨笏乃阴天子所赐,便是君上也要敬重我几分。你甫一回来便镇压旧部、作威作福,为了个作恶多端的老鬼,还要寻我晦气!真当婆婆我是吃素的!”
  这几句话就如当头棒喝,打得刘恩旭一时怔了。
  他太想杀了谢茂,太想救回恩师。
  在这条路上,他和小师弟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吃了太多苦,承受了太多绝望。
  仇恨与急躁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稍微一丝违逆就会让他心生巨怒,他已经没有退路,容不得下一次失败,所以,当他发现白小青把常清平交给谢茂时,他根本不记得白小青曾对他舍命相救,也不在乎白小青曾对恩师忠心耿耿,所有阻挡他弑君救师之人,都是敌人!
  与他的霸道蛮横不同,素来暴戾不仁的谢茂竟然对白小青“敬重几分”?
  ……刘恩旭一时之间也有了一种拿错剧本的恍惚。
  白小青用白骨笏指着刘判:“你我同殿为臣,安敢欺我!”
  事实上,哪怕同殿为臣,这权臣宠臣一品大臣与普通小臣相比,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
  刘恩旭身为阴天子首徒,有监理阴司之权。在阴庭之中,堪称一人之下。如今衣飞石离朝多年,九幽一片混乱,刘恩旭整饬朝纲训责臣子具有绝对的合法性。换句话说,他对付孟婆哪儿能算“欺负”?这是行政级别压制。
  可刘恩旭已然察觉到自己心理状态不对,他如今表现出来的状态比暴君还暴戾,那他凭什么反对弑杀暴君?被白小青怒骂一句,刘恩旭非但没有反驳愤怒,反而渐渐地收起法身,重新恢复了正常体态。
  白小青也不想和他硬碰硬,见他收了怒相,将白骨笏一收,溜了!
  刘恩旭转身看着背后的轮回池,想起剖身做祭的小师弟,最终踏入虚空的恩师……缓缓跪下。
  他赌不起。
  谢茂已经恢复了记忆。
  如果他输了,如果他没能顺利杀死谢茂,一切都结束了。
  拥有圣人记忆的谢茂握有彻底将他湮灭的威能,一旦他死了,永远消失在各个时空之中,这么多年来,小师弟的无数次剖身之苦白受了,恩师也将被暴君握在手心,永堕万劫之中无法解脱。
  所以,这个时空依旧是不对的。
  他必须回到谢茂还没有回复记忆的时候。
  铠铠接到了谢茂的电话。
  衣飞石没有通知他回去,暴君反而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回“家”?
  这简直太惊悚了。
  谢茂独自和铠铠联系,只要铠铠没有主动去告诉衣飞石,衣飞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知道铠铠的动向,何况,衣飞石这会儿正在严重的认知崩溃中,根本顾不上铠铠。
  ——衣飞石知道铠铠不在修真大学。
  如果铠铠在,石慧和刘奕就不可能顺利靠近校长宿舍。
  如今天上地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修真大学,铠铠既然不在此地,衣飞石很不必为他操心。
  当初谢茂单独召见铠铠时,铠铠曾唬得围着衣飞石团团转,六神无主找衣飞石商量对策。现在暴君真正降临了,暴君单独召见他,他反而不敢去找衣飞石了。
  暴君见他肯定没好事,他去问主子,主子肯定叫他去轮回池躲起来,那暴君肯定拿主子是问。
  就算他不去问主子,偷偷溜轮回池躲起来,暴君还是会向主子逼问他的下落,主子若是不肯说,倒霉的还是主子!
  所以,铠铠对着电话呆了三秒之后,惨叫道:“控控!我要死啦!”
  一直和他关系甚好、每每给他出主意的风控,这会儿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铠铠叹了口气。风险把控程序啊,就是最害怕风险的。理解理解。可他还是很伤心。这回说不定就要死了,小伙伴如此绝情,最后一面都不肯来见。
  回修真大学之前,铠铠先回了一趟九幽,打算把自己兜兜里的东西都藏起来。
  藏在别的地方不保险,放在轮回池里,那是主子的地盘,别人都碰不得……
  “咦?”铠铠很惊讶地看着刘恩旭,“你怎么……回来了?”
  刘恩旭更是目瞪口呆:“阿兄!你还活着?!”
  “我是铠甲呀,铠甲怎么会死?”铠铠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死了吗?现在应该是小刘奕呀……不对,现在是新古时代,你还没有出生……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刘恩旭沉默片刻,说:“我被处决之后,并未死去,在庐江醒来。该是恩师救了我。”
  铠铠有点混乱:“你不是战死的么?谁处决你了?八足大神?”
  刘恩旭闻言一愣,旋即发出冷笑声:“他是这么说的么?八足孽畜也配杀我?”
  “他要恩师替他剖身代死,我求他不要如此狠心,他便诬指我悖逆投敌,要将我明正典刑——”见铠铠困惑不解,刘恩旭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死”因,“我竟天真地以为,他杀了我,就会放过恩师。任凭他将我处决。”
  铠铠更混乱了:“谁?你说谁?”
  “还能有谁?”刘恩旭冷笑,“谢茂!”
  “那不可能啊。君上要杀你就杀了,哪里还需要找借口?他要说你悖逆投敌,也没人会觉得他撒谎,那他为什么要说你是战死的呢?他可是暴君啊,暴君还需要讲道理吗?!”铠铠反问。
  刘恩旭早就想过这些问题了,冷笑道:“我死了,还有徐莲,还有恩师……他若是早早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小师弟和恩师怎么肯中他的圈套诱哄,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铠铠理直气壮地说:“徐莲帝君肯不肯我不知道,主子肯的呀!再者说了,徐莲帝君不是替暴君代死,是替主子代死。暴君坏归坏,他才不撒谎。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真的投敌了?!”
  刘恩旭差点没被铠铠气死!
  他满以为找到铠铠就是找到自己人了,哪晓得铠师兄和恩师一样,偏心谢茂到颠倒黑白的地步!
  谢茂说他是战死,铠铠就对他战死的消息深信不疑。他说谢茂诬指他悖逆投敌,铠铠马上就认为他真的悖逆投敌了。苍天!受害者有口难辩,加害者道德加冕!
  “你不要和我啰嗦!随我去见主子!”铠铠伸手要拉刘恩旭,“我就说暴君怎么突然叫我回去,必然是为了你!糟糕了,糟糕了。你这个害人精!你这样不乖,叫主子打你板子!”
  刘恩旭是正经半步圣人的修为,他这修为在物质界或许无法完全施展,在九幽之下威力惊天。
  铠铠说话就去拉他,刘恩旭哪里肯甘愿?被铠铠拉去见衣飞石,就是自投罗网。如今阳世的谢茂身边可没有血池眼连通九幽,更没有白小青愿意舍命相救,跟着铠铠上去,十死无生。
  “阿兄,得罪了!”刘恩旭屈指一弹,浩瀚鬼气倏地荡漾在鬼门之内。
  铠铠少了一道真灵,永远无法成人,哪怕修行时间比刘恩旭更久,进境上始终不如。刘恩旭距离圣人位阶仅一步之遥,打谢茂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打铠铠还真不费力。
  下一秒,铠铠就飞了出去,一脑袋撞在轮回池上,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如今的身躯是谢茂用各种天材地宝炼成的无垢神躯,飞撞之下,轮回池上各处细小的泉眼哗哗乱淌水流,九幽大地随之发出恐怖的地震,风水倒灌。
  “你失心疯了。”铠铠阴着脸看着他,“敢在轮回池动手!动摇主子道基!”
  刘恩旭心道不妙,才要伸手阻拦,铠铠已然跃入轮回池中,倏地消失!
  ——他得了谢茂炼制的身体,速度极快,虚实相假,因此,哪怕刘恩旭着意监视,也无法将与轮回池近在咫尺的铠铠拦住。眼睁睁地看着铠铠离开了鬼府。
  “该死!”
  刘奕迅速取出一本生死册,一口气翻了一千三百页,“阿宙!”
  一只毛绒绒的小兔魂魄飞了出来,看见刘恩旭就叹气。
  “帝君老爷,我求求你就放了我吧,我已经是一只死了几千年的废柴了,你老逼着我给你换地方……”它用自己萌萌哒小爪子捂住眼睛,假惺惺地哭,“我本来是个漂亮的毛绒绒,先变成小哼哼,再变成小汪汪,小咯咯哒……我现在都变成小兔兔啦……”
  刘恩旭只红着双眼看着它,也不说话。
  小兔子左看右看,许久才无奈地说:“这里是地府。你要去什么时空,找个阳间坐标不就行了嘛?干嘛非得我……”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里。阿宙,我在你跟前没有情面,请看在小师弟的份上……”刘恩旭嗓子微微喑哑。
  “说吧,你要去哪儿?给我个坐标。”小兔子继续叹气。
  “先送我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刘恩旭说。
  小兔子慢腾腾地看了他一眼。合着你现在也没有找到坐标?这就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先把你传出去了,以后你找到地方,还得让我再传一次,再传一次……
  饶是如此,小兔子还是蹦蹦跳跳地转了个身,仅剩魂体的虚弱兔身发出尖锐的混沌之力,硬生生在鬼门之内撕开一道裂缝。刘恩旭身形一闪,直接朝着那道裂缝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小兔子的身躯缓缓发生了改变。
  雪白的绒毛变成黄地黑纹的毛色,指爪变得粗壮,软萌的脑袋变得虎头虎脑……
  它从一只兔子的形状变成了小奶虎。
  正在蜕变时。
  铠铠带着毛绒绒从天而降:“毛毛,吃!”
  毛绒绒流着口水嗷呜嗷呜扑来,看见变成小奶虎的魂状萌物,突然呆在当场,焦躁地围着那道魂体呜呜地转,那魂体见状就要溜,被毛绒绒张嘴托住一个老虎爪子:“呜呜呜……”
  “毛毛,说人话。”铠铠突然醒悟,“不不,你不要说,你咬住了啊,咬住它!”
  毛绒绒拼命叼住小奶虎的爪子。
  两边僵持着,被打开的时空裂缝始终无法关闭,小奶虎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铠铠也是胆大包天,直接上手拉住那道还未封闭的时空裂缝,试图将之撑开,脑袋还往里边探:“你不要跑,你给我回来!你闯的祸,叫我给你背锅!你太坏了!”
  就在此时,时空裂缝中,突然飞出来各种巨兽。
  海里游的鲲,天上飞的鹏,这星球的远古大象,那星球的原始恐龙……
  铠铠被砸得眼冒金星,毛绒绒两眼一亮,瞬间就忘了被它叼在嘴里的小奶虎,嗷呜一声朝着各种动物扑了过去,嘴里还兴奋地喊:“大鱼!”
  “你是不是傻啊!哎哟我去,还没发育的玩意儿!”铠铠惨叫。
  小奶虎在脱身瞬间飞入了时空裂缝,铠铠想抓根本抓不住,那就是一片虚无!
  被君上质问的恐惧战胜了铠铠对时空裂缝的未知担忧,他将两只小脚一蹬,脑袋就钻进了时空裂缝,半个身子眼看跟着全部塞进去——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腿,硬生生把他拖了出来。
  “主子!”铠铠连滚带爬站起来,这才发现衣飞石手里还握着玉翡剑,支撑着那道裂缝。
  衣飞石脸色苍白。
  仓促之间飞入轮回池,硬生生撑住这个由宙族成兽之魂打开的时空通道,太伤修为。
  他的修为也被封印了大半在天外,哪怕鬼府是他的成道之处,勉强行事也太过艰难。他咬咬牙,一只手拉住时空裂缝的边缘,硬生生将那道即将关闭的裂缝拉得越来越大——
  他绝不会放刘恩旭走。
  “回来!”衣飞石一字字说,“你若还认我,回来说清楚!”
  以衣飞石如今的修为想要撑开这道时空裂缝,几乎不可能做到,指尖滴滴答答淌出鲜血。
  下一秒。
  一道身影从时空裂缝中发了出来。
  刘恩旭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甫一回来就飞掠到衣飞石身后,将衣飞石往时空裂缝中狠狠一推——
  毛绒绒连大鱼也不吃了,嗷呜一口叼住衣飞石的领子,死死将他拖了回来。
  铠铠浑身都僵硬了,一掌拍向刘恩旭头顶!他竟然对主子出手,主子神魂虚弱,他竟然敢让主子进时空裂缝!这是弑师!哪怕铠铠对刘帝君有多少情谊,此时也只有一个反应,杀!
  反倒是衣飞石手中的玉翡剑始终没有对准徒弟,只仓促回头。
  就看见刘恩旭的残魂被铠铠一掌打散。
  是的,回来的,只是一缕残魂。根本不是完整的刘恩旭。
  好高深的修为,只怕已近圣人。衣飞石暗中计算了一番,微微摇头。
  他自己就是圣人,徒弟接近圣人的修为其实并不及他。可是,顾忌着物质界被庞大的力量崩坏,衣飞石的大部分修为被封印在天外。刘恩旭则不同,一身接近圣人的力量在地府之中全面施展,衣飞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刘恩旭的修为本不该这么高……衣飞石看着消散的残魂,满脑子混乱根本无法厘清。
  “主子,你没事吧?”铠铠抢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衣飞石的手。
  衣飞石手上的崩伤很快就消失了,他看了紧闭的鬼门一眼,铠铠马上说:“几个不安分的鬼王都被刘啊……那个谁砍了,鬼门也关了,应该没鬼知道你下来了。”
  饶是如此,衣飞石依然不能久留。他如今修为不够,下了鬼府就似唐僧进了盘丝洞。
  “回去。”衣飞石拎上铠铠。
  听说刘恩旭开了个时空通道,简单干脆地逃之夭夭了,谢茂对此毫不意外。
  如今铠铠和刘奕、小傀儡都跪在客厅里,老老实实地交代那日发生的事情。轮不到刘奕先吭声,最先被问的是突然之间离开了修真大学的铠铠。
  ——他自己决定要守在衣飞石身边,怕衣飞石孤立无援,替衣飞石阻挡小朋友们,怎么就跑了?
  “家里出事了啊。”铠铠理直气壮。
  “宿太太陪徐太太回京市,这么大的事,惊动了许多人。家里那只鬼也后知后觉地收到了消息,听说君上欺负他儿子,带了一帮人,要来修真大学找君上算账……”
  “这件事就被宿太太知道了嘛。她把那只鬼拦下来,那只鬼就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说宿太太慕强畏势,连儿子都不敢保护……宿太太把他打了一顿,摁了回去。”
  “按说这个事就完了,我是不用管的。但是,宿太太好像被说伤心了。她情绪不稳定了。”
  “那只鬼找上门来我是不在意的,了不起叫他被君上打死!反正他早就死了。”
  “但是如果宿太太来了,那可就坏醋了。我觉得这事肯定不行,我就赶忙回去安慰宿太太去了,我安慰得很好呀,君上给我打电话之前,宿太太已经能吃能睡了……”
  铠铠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敢看谢茂,他连衣飞石都不敢多看一眼。
  谢茂其实不在乎铠铠捣鬼。
  他知道铠铠对衣飞石忠心,他也只需要铠铠绝对效忠衣飞石。小衣身边总得有这么几个人。
  所以,他也没有问铠铠,闹事的容锦华怎么就那么刚刚好,在石慧和刘奕准备登门的前两个小时,突然之间知道了“谢茂折断衣飞石手指”的消息,而忙得没空搭理容锦华的宿贞,又怎么刚刚好知道了“容锦华要到修真大学搞事情”的消息,前去半途阻止。
  ——容锦华可是鬼修。鬼修出门又不需要买机票,宿贞去哪儿拦人?
  在铠铠小心翼翼又心虚的抬头时,谢茂还点点头,表示他可以过关了。
  铠铠松了好大一口气,将膝盖往旁边挪挪。主子保佑!我的小命保住了!他又偷偷瞅衣飞石的脸色。嗐,只要君上不追究,主子不会怎么样,了不起被拆两次……
  铠铠过了关,自动挪到一边,客厅里跪着的只剩下刘奕和他的小傀儡。
  刘奕抿了抿嘴,低头说:“你打师父。”
  所以,我准备好法宝道具,准备来打你。
  这理由在谢茂听来倒是很有趣,他问:“你准备来打我,后来为什么不打了?”
  刘奕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茫然。
  他也不知道。
  在知道师父被先生欺负的时候,他就很生气,又很冷静。好像脑子里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声音,指导他该怎么做。君上那么厉害,师父都打不过他,刘奕当然得好好备战。
  所以,他和小傀儡一起积攒了好几天的战斗物资,才在合适的时机踏上了复仇之旅。
  可是,见到先生和师父之后,他脑子里的声音就好像消失了。
  他对先生的愤怒怨恨也是有的,叫他对着先生怒吼顶撞两句,对着先生拳打脚踢,他做得到。但是,准备好各种东西去“杀了”先生?他从来就不想杀了先生。
  那种奇怪又清晰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茂并没有为难他,问清楚情况了,就让他回去了。
  铠铠睁大眼睛看着谢茂。奇怪,这还是暴君吗?这是谢朝那个情种来了吧?
  快点把刘奕脑袋打爆啊,这种欺师灭祖的小叛徒就该死一百遍!你不知道他刚才在轮回池差点杀了我主子!要不是毛毛叼得快,我主子就掉进时空裂缝了,死透了!快打死他!
  谢茂不仅没问罪刘奕,连铠铠都被他高抬贵手放了过去。
  小朋友们被放出去之后,衣飞石才上前跪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闹事的全部都是他的人。不管是否知情,他都要负责。“臣知罪”三个字都说得不新鲜了。
  “五年前的青盟大比,他就想过来了。”谢茂替衣飞石解惑。
  那时候衣飞石强行封住了时空裂缝,恍惚间听见的那一声师父,就是未来刘奕的呼唤。那时候就有一缕意识飞了出来,一直藏在刘奕收养的几只小狐妖身上。
  衣飞石听得很困惑。
  “刘奕和刘恩旭,是同一个灵魂,不是同一个人。”谢茂解释。
  青盟大比那日通过时空裂缝过来的,是未来刘奕的意识,不是眼前这个半步圣人修为的刘恩旭。
  未来被轮回大帝收归门下的大弟子刘帝君,是刘恩旭。新古时代谢茂把刘奕推给衣飞石之后,衣飞石就有了另外一个刘帝君徒弟,是刘奕。
  ——如果刘奕不曾修行,他确实可以算作是刘恩旭同一个人。
  可是,修士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修士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也掌握着自己的时间。
  许多修士都将自己踏入仙途的时间视作轮回的终点,又或是长生久视的起点。如谢茂和衣飞石,他们都是将自己的自我认识当作时间轴,时间的前后根本就不重要。
  比如谢茂踏入仙途之后,他随意在时间轴上穿越,可以肆意改变自己的过去。
  刘恩旭和刘奕则是被谢茂和衣飞石骚操作搞成了两线作战。故事中的刘帝君有两个不同的起点,也有两个不同的终点,他们彼此都不认为世上的自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衣飞石一直很困惑于铠铠的转述。为什么君上说刘帝君战死了,刘恩旭又说自己是被处死的?为什么刘叙恩降临在这个世界,刘奕却没有被融合?
  如今他终于搞清楚了。
  刘奕和刘恩旭,都是他的徒弟,却是两个根本不同的徒弟。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特殊地、类似bug的情形,只怕只有君上才知道原因。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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