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我不姓赵，我姓石
“苏安然”冷眼望着旁边直接从空气里被撕开的一道裂口。
那里的天空与大地都是猩红色。
荒芜的赤红色大地上，寸草不生，一种癫狂的混乱气息正不断从这片空间内弥漫而出。
但一名唇红齿白、身穿黑色僧衣披着白色袈裟、手持黑色锡杖的光头小男孩，正站在这片大地上对苏安然露出一个微笑。
石乐志刚才抬手斩向江玉燕的那道血红色剑气，就是被这名和尚给定住的。
“我不姓赵。”冷眼望着这名小和尚，石乐志的脸上多了几分警惕。
她认得出对方的身份。
或者说，任何踏入过魔域之人，基本都不可能不认识对方。
如果说玄界是人族与妖族共存的世界，那么魔域就是一个独属于堕魔者和入魔者的世界——这些生物的唯一念头，就是在玄界打开一条通道，好让他们能够自由的出入其中，甚至是壮大自己的族群。而在阵营立场上，他们与天魔、心魔、地魔等诸多魔物，乃是天然的盟友关系。
之前，妖族曾试图在南州将幽冥古战场投映到玄界，成为天魔族群入侵玄界的前线基地。
若真让妖族此举成功了的话，姑且不说未来妖族是否会受到影响，但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人族：除去天魔的入侵会导致人族修士在突破修炼关隘更容易遭遇魔劫外，魔域也更容易破开玄界的屏障，从而降临到玄界。
而就像人族有三皇五帝、妖族有大圣、鬼修有四共主一样，魔域其实也有七位魔尊。
他们所象征的代表力量，正好就是佛门所说的七罪。
贪嗔痴恨爱欲恶。
这名看起来像是佛门中人的小和尚，正是代表“痴”的魔尊。
魔佛.痴和尚。
所有在玄界入魔的佛门弟子，基本上都是受其干扰和影响——那些突然间就疯魔起来，并且逆转佛门功法，自称魔佛或佛魔的佛门弟子，都可以算是被痴和尚污染侵蚀后所显化的分身。
“可你这股气息，贫僧不可能认错呀。”痴和尚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我现在姓石。”石乐志冷声说道。
“哈。”痴和尚笑了起来，“贫僧就说不可能认错人的嘛。……当年魔域之中，赵魔尊之威名可是足以让误入其中的凛然正道修士瞬间疯魔呢，您的威名至今仍旧回响在魔域的天空，我等诸尊可是非常期待您的回归呀。”
“痴心妄想。”石乐志冷笑一声。
“不痴不痴。”痴和尚笑道，“当年一别，今也有数千年之久，如今玄界运势动荡至极，入魔者甚多，前不久还有自称天庭中人与我等联系，愿助我等削弱玄界运势……唉，不过如今看来，他们大概是失败了呢。”
听到痴和尚这话，石乐志就已经明悟过来了。
玄界运势，每五百年一轮回，一旦轮回便又是一次新生，这是维持整个玄界运势不坠，不受外邪入侵的天道法则机制。
所以想要让玄界运势坠落，从而变得容易遭遇外邪侵入——换句话说，就是带来更多的天灾人祸，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玄界每五百年气运轮换伊始之际，彻底将其气运斩断，如此一来只要魔域这边配合着大举入侵，再引发人族内乱、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纷争，那么整个玄界就会天灾连连、祸乱不断了。
在这种情形下，窥仙盟若是能够有效钳制住灾祸的扩散，到时候再登高一呼，人心所向，天下气运自然汇聚，到时候别说是重建天庭了，再开天门打通所谓的仙界与玄界之间的通道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为何告诉我这些。”石乐志想明白这一点后，便冷声说道。
“我说了，这孩子与贫僧有缘呀，不如让与我吧。”痴和尚又笑。
堕魔者可不比入魔者那般思维混乱，脑子不好。
基本上，所有堕魔者皆是因为内心的欲望已经强烈到让他们痴狂，彻底冲破了自我的底线原则，所以才会因此入魔。但实际上，堕魔者的思维可是正常的狠，只是内心的某些偏执影响了他们的行事风格和做法，但一旦彻底接受自己新身份的话，那么他们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以痴和尚为例，他乃是七魔尊之一，以“痴”为力量源泉，虽说他被称为魔佛、佛魔，但实际上在魔域之中，他却是被称为佛痴，因佛念而堕魔，基本上只要不是涉及到佛伦之争，他的表现与常人无异，甚至不主动暴露的话，他也能够在玄界行走自如，除了佛门和儒家高人，甚至能够蒙骗住武道之流的大能尊者。
但石乐志是什么人？
昔年因“爱”堕魔，但哪怕在魔域里也是足以称霸魔域的狠角色，所以对痴和尚的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不可能。”石乐志沉声说道，“她居然试图勾引我夫君……”
“我没有！”
江玉燕此前一直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旁听了这么久，哪还不知道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和尚是唯一能够救自己一命的人，如果自己再不开口的话，怕是真的就要唱一首凉凉了，因此也顾不得什么降低存在感了。
“这位大师，你别听她胡说，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痴和尚笑了笑，“你那身上浓郁到已经在魔域引起震动的怨恨之念，怎么可能会存在爱欲之说。更何况，爱欲之念也早已有魔尊降临了……”
后半句，痴和尚却是对着石乐志笑了一下，显然这话是在说给石乐志听。
“呵，那个傻女人还没死啊。”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一声清冷而又带着一股莫名高傲的语调，陡然响起。
紧接着，在那片赤红色的荒凉大地上，一名只是用几片破布勉强遮身，但又因为身材过于傲然而显得这些破布条都有些遮挡不住，满满的都是诱惑气息的美丽少女缓步走了过来。
“有点意思。”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石乐志冷笑出声，“当年若非有人替你挡刀，让你逃过一劫，你还能活到今天？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在这里这么对我说话？就凭你成了七魔尊之一？”
“赵魔尊也别生气。”
“我现在姓石！”
痴和尚露出无奈的苦笑。
“就凭我现在已是彼岸境！”那年轻貌美的性感女子一脸忿忿不平的吼道，“你不过只是假借一副身躯勉强才能发挥道基境的实力，你现在哪来的勇气这么对我说话？小心我一根手指头就把你碾死！”
“呵。”石乐志一脸不屑轻蔑的笑了一声，“手下败将。”
“陆魔尊也别动怒啊。”小和尚急忙伸手拦在年轻女子身前，“有话好好说嘛，我们这次不是来打架的。”
“手下败将？好啊，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死，以报当年之仇！”
“那你过来啊。”石乐志冷笑，“有本事就别躲在魔域，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走进来。”
“你当我傻不成？”女子也回以冷笑，“此界如此不稳定，我敢以现在的身躯过去，必会遭遇万劫不复之地，甚至此界都会碎裂，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看到了没？这种傻子也能够成为魔尊，我真是羞于你们为伍。”石乐志转头望着小和尚，一脸淡漠的说道，“还跟我同归于尽，就凭这傻子也配？”
年轻女子满脸怒色，气得直跺脚。
但伴随着她的跺脚，整个魔域也不断的传来一阵阵的晃动，宛如十级大地震一般，就连那血红色的天空也怒雷阵阵。
作为支撑起整个魔域的七股力量之一，魔尊自然也是构成魔域的基石，所以一旦魔尊动怒的话，在整个魔域引发这种宛如天崩地裂般的现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动怒，别动怒。”小和尚一会对着女子急忙扇手，就仿佛是在给她降温消气，一会又一脸急切的对着石乐志劝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好说嘛，好好说。”
年轻女子的眼睛骨碌一转，然后掩嘴笑道：“也是。……当初你毕竟傻，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要，在意识到杀了自己的师兄师姐后，竟然选择自尽。嘿，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居然选择吊死在一棵树上，也是稀奇。若是我，这三条腿的男人还不是随便一抓一大把。”
“你敢觊觎我夫君！”石乐志脸上怒色浮现。
“我觊觎又如何？”女子笑了起来，“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我想怎样还不是怎样？……也就是这个小世界不能容纳我，否则的话，我现在就强行与他交配，你又待如何？你如今连苦海境都未曾入，也配继续坐拥魔尊之名？……你最好就永远躲在这种我无法进入的小世界里，如果一旦回了玄界，你等着吧，我保证让你这身躯也成为我的玩物。”
原本双眸赤红的石乐志，所有的怒气却是陡然消退。
她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年轻女人，一言不发。
“干……干什么……”年轻女子看到这模样的石乐志，突然就有些发怵。
小和尚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看着年轻女子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
你惹谁不好，为什么偏要去彻底激怒这个女魔头呢？
当年她在魔域纵横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情。
不过仔细想想，痴和尚便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他这次找对方过来，也是存了让对方刺激赵嘉敏，好让自己的目的达成，就如今的结果来看，他应该是成功了——魔域七尊，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谐友爱，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介意坑一把对方，反正如果真有魔尊陨落的话，虽魔域的力量也会因此减，但并不代表魔域就会灭亡。
因为，魔域这种地方乃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之所，自然也就是强者上位法则。
所以有魔尊陨落，底下因同一魔念而堕落的入魔者才有机会上台。
只是痴和尚也没想到，这都过去了好几千年了，代表着“爱”这一魔念的魔尊赵嘉敏，居然真的没死，甚至还再一次引动了魔域之念。但倘若不是如此的话，他也不会知道赵嘉敏居然还活着，只是随后的搜寻倒是花费了他一些力气，直到今日，魔域有两股魔念爆发时，才终于被他找了过来。
石乐志转过头望着正瑟瑟发抖，浑然不敢随意动弹的江玉燕，沉声说道：“她就是恨？”
“是。”痴和尚点头，“恨之一念，尽数归她，只要她不陨落的话，她便是恨。……赵……石魔尊也该知道，自玄界人族与妖族停战之后，恨尊陨落后，这上万年来就再也没有诞生过新的恨尊了，所以此时恨念勾动，我等自然也得出面了，毕竟魔域强大一分，你我好处也是不少的。”
魔域七尊会彼此互坑，但也仅仅只是互坑而已，可没有人真的会想把对方给坑死。
因为他们与魔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所以真有魔尊陨落，对他们而言可没有好处。
但反过来，如果有新的魔尊诞生的话，那么他们就会非常欢迎了。
魔域有七魔尊，但实际上如今却只有四位而已，这还是算上了重新苏醒后引发魔域共鸣的石乐志在内，此前石乐志沉眠失忆，魔域又无法诞生新的“爱”念魔尊，整个魔域只有三位魔尊，那可真的是让他们相当尴尬和无奈。
所以现在石乐志苏醒，而且江玉燕也引发了“恨”念的魔域共鸣，他们自然是急急忙忙的找了过来，为的就是将江玉燕给迎回去，好让他们的实力再强一分。
“老马也没死？”
“还没。”痴和尚笑了笑，“恶念终归是能够活得最久的。”
“她归你们了。”石乐志沉声说道，然后又转过头望向那名年轻性感女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说罢，石乐志转身离开。
年轻女子一脸困惑的望着痴和尚：“痴和尚，那疯女人什么意思？”
痴和尚一脸一言难尽的便秘表情，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改口解释。
难道告诉对方，让她早点准备身后事？
以他曾经对赵嘉敏的性格了解，那女人疯起来是真的敢斩杀魔尊的，毕竟与她而言，魔域的强弱跟她赵嘉敏有什么关系，她的夫君才是她的天。而且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否则的话魔域七魔尊如今怎么会只剩他们四个？
“唉。”痴和尚叹了口气，“我这有一根分神种，送给你了。”
“什么意思？”
“早点把它种下吧，说不定你到时候还可以保留魔尊地位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