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今夜月明人尽望（三十九）
灵璧望着灶火烛光下眉目流转的红果，不觉地抽了抽嘴角。
许是将声腔、神情实在学得惟妙惟肖的缘故，也许是灵璧刚同山丹打过交道，对于那一声“哎呦喂”还记忆犹新的缘故，眼前不觉地就代入了山丹的脸……
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张脸晃出去，一脸钦佩地拍了拍红果还捏在胸前作劲的手：“姐姐学得可真像！”
灵璧这可不是同她玩笑，这份观察还有模仿的本事，确实叫人自叹弗如。
翘了翘嘴角，何曾想刚刚涣散开来的五官竟然瞬间凝结了起来，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圆嘟嘟的小脸，熟悉的杏仁眼，还有滑稽的桃子头……不是桑础，还是谁！
脑袋里倏地一片空白。
窝在繁英身边的枇杷已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过头来亮着眼睛跟繁英说：“姐姐，真的很像呢！”说着又扭过头来打量红果斜签着的身段，这个最像啦！
小厨房里的气氛也就为之一松，红果却是气得甚的似的，一跺脚，捏了灵璧的小脸：“我同你说正经的呢！”
灵璧回过神来，笑着躲了，一壁躲一壁说：“我也没同姐姐开玩笑呀！”随之看了大伙儿一眼：“我是觉着，她们既是想洗，那咱们就烧。”说着还添了一句：“反正五天就是一轮……”
五天一轮，灵璧说的是值日，菘蓝一早给她们定下的规矩。
虽说她们所处的这间慧明院之于这座宅子，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小格，却也是间规规整整的两进院落，高大朗阔，远不是她们乡间的房舍能比的，枇杷几个来了将近月余，却是直到这会儿还时常恍惚，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也能住上这样年画上才有的屋子，可住进来就知道了，擦窗、掸壁，扫地，还有打扫茅厕，触目所及，全都是事儿，全都是活儿。
另外因着院子里就辟了间小厨房，虽不能做饭，却能烧热水吃用，不知道省了多少事儿，可相应的，担水、烧灶、晒柴，还有清理灶膛，也都是活儿。
何况还住了这么些人，所以菘蓝一早就安排她们所有人按着屋子，轮流值日，负责这些个扫洒、烧水的琐事儿。
四间屋子，每五天一轮，其实眨眼的工夫就过去。
当然，眨眼的工夫，这不，就又轮上了。
站在角落里的春燕眼见灵璧连犹豫都没犹豫的就认了怂，就冷哼了一声，不过这回倒是没再抢白她，低下头去，不住地咬着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些甚的。
秫香循声觑了她一眼，就飞快地挪回了视线，朝灵璧重重点头，只要别吵架，怎的都好。枇杷嘟了嘴，显见不大乐意，可既是灵璧这么说，到底一点头，应了一声好，春燕就撩起眼皮瞅了她一眼。繁英、郁金同青萍亦是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哪怕对于灵璧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可架不住一个春燕，一个红果，这小脾气，呛呛的，瞧着可都不大好……
还真是被她们想着了，这么些人中，也确实是红果反应最大，扭过头去瞪了眼春燕，又看了眼青萍，就双手捏住灵璧的腮帮子，横向展开，一记又一记，说她：“你们姐妹怎么这样好欺负！”
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这么一说罢了，这事儿分明就是春燕惹出来的，她还不至于蠢到怂恿灵璧替她出头，这账，她且算在春燕这几个搅事精身上。
朝春燕翻了个白眼，就气呼呼的纠正灵璧：“不是五天，是十天，我们三个这会儿帮你们烧水，轮到我们值日，你们敢不来，看我一个个上门揪去。”
春燕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红果看个不住。
郁金同郁金已齐齐应声：“一定来……”
谁知红果看了郁金一眼，努了努嘴：“你就别来了，免得叫你为难。”
哪怕并没有恶意，还是说得郁金脸色紫涨。
灵璧不动声色地揽了郁金：“这样也好，不过，就是烧水罢了，咱们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在这耗着吧，这样，要不咱们也轮流着支应，实在忙不过来了，再重新安排……”
“可不！”红果一拍脑门：“都是叫那伙子搅事精儿给闹的。”人都给气傻了，竟然真个被她们使唤的团团转，这样想着，却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可不是，说来说去也就两个灶膛两口锅，这么七八个人挨在这里，多半是闲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儿，又纷纷毛遂自荐，最后是繁英带着青萍枇杷按下了灵璧：“你忙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去……”
灵璧说不过她们三个，只好同郁金先回屋去。
原本走在她们身后的春燕蹭蹭蹭地越过她们，走在了最前面，山丹三个似乎早就回去了，又没洗漱的双花这都已经睡下了，只是不知道睡没睡着。
推开房门的春燕猛地扭过头来看灵璧同郁金：“你们都不嫌她脏，我又操哪门子的心！”
灵璧同郁金都没说甚的，被灵璧叫过来的秫香更不敢说甚的，红果却再憋不住了，小声呵斥她：“你还有完没完，我们量大福大，不同你计较，你还上瘾了是吧！”
“你又是甚的玩意儿，我们屋子里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插嘴……”春燕怎肯示弱，倚着门骂回去。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灵璧同郁金赶忙上前分开两人，郁金拉着春燕进屋，灵璧则拉着红果要去她们屋，秫香也上来拽了她的胳膊，红果眉头皱得铁紧的：“我就这么没成算？我才不同她吵呢，没得叫外人看笑话！”说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屋，还瞥了眼一动不动的双花。
双花许是真睡着了，春燕却从鼻子里嗤出一声笑来：“你们还怕人看笑话？”
红果不理她的疯言疯语，只问灵璧：“叫我们来做甚的？”
“哦！”灵璧回过神来，赶忙去拿架子上的牛皮纸包：“菘蓝姐姐给了我一包点心，叫我分给你们吃，你拿一半回去……”
只一句话说完，都没摸到那个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