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独立万古

  那个雪枫树下、铜镜之前的夜晚,似乎是女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但她的命运,也在那一夜改变。
  高台之下,白雾迷茫,大殿之中,虚影交织,演化着女尊之后的遭遇。少女抱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梦境,睡梦中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容,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深夜,小镇之上,有来自大城的修士出现,她的家族,没有丝毫犹豫,击
  杀少年。
  第二天清晨,少女所看到的,是少年冰冷的尸体。
  她所有的梦境在那个瞬间破碎。
  无论父母如何哀求,家族之人,一片冷漠,将她交给大城之人,但家族之人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待遇,被大城之人果断抹杀,无一生还。
  少女亲眼目睹双亲被拍成血雾。
  一天的颠沛之后,少女被带入城中的一个大势力,冰冷的囚牢、冷漠的目光,都无法让她的脸庞产生一丝波澜。
  她紧紧攥着少年为她编织的花环和母亲给的铜镜。这两样东西,很快被大宗之人踩碎,等待少女的,是更可怕的命运:大宗之中,有天赋卓绝的女子,为大宗掌教之女,觊觎少女的圣体根骨,采用秘术,将少女囚禁血台
  之上,剖其识海、挖其根骨、淬其血液。
  少女坠落为特殊体质,圣体机缘被该宗女子得到。
  黑暗之中,少女青丝染血,通体如冰,痛苦而绝望,以往的一切都随着血液流淌。“咯吱。”不过她终于得到了一丝希望,就在她将被继续挖掘寒落之体机缘的前夜,她心爱的白狐出现,是少年以前送给她的礼物,白狐咬碎少女囚牢的铁链,救出奄奄一
  息的少女。
  那天夜里。
  少女从该宗逃离。
  她的行踪自然被发现,大宗之人追杀,被白狐引走,少女听到白狐凄厉的哀嚎。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少女浑身血液,踉跄奔走在茫茫大雨间,一切都在那里改变。
  走出大雨后的少女,脸上再未有一丝柔和之色,她的目光一片冰冷,站在大城极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眺望大城,眸中,只有杀意。
  “这……”
  看见此幕。
  仙殿之中,一片安静。
  陈凡都是动容,林雪婵等人更是震撼得难以言喻。
  这是风瑶仙尊年少时的遭遇,整个玄罗天域,无人知晓,古史也未对此有丝毫记载,可没有人想到,风瑶仙尊年少的时代,曾经历这样梦魇般的生活。众人终于明白,为何她本为圣体,史书却记载为寒落之体;为何她为女子,却走上一条攻伐之路;为何仙尊遗址中,有雪枫树亘古长存,她寻来神凰紫金,铸造为一枚古
  镜……
  “呼!”
  直到许久后,通道尽头,才响起众人沉重的叹息声。
  她们无法对此事发表任何议论。
  挚爱之人化为血雾,圣体机缘被生生剥离,过往的梦境被现实撕裂得支离破碎,女尊的遭遇,让人心头如压高山。
  “轰隆隆。”而高台之下,白雾涌动,虚影继续交织,演化出女尊之后的人生。
  后面的历史,整个玄罗天域之人都有所耳闻,是玄罗古来最强女子的崛起之路。
  毫无疑问,那是玄罗天域最为辉煌璀璨的岁月之一,各种特殊体质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特殊体质、圣体在天域四处走出,甚至有仙体出世。
  辉煌大世!
  在所有人眼中,那个时代,属于那些仙体,至少都属于圣体级人物,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些人中,谁将获得最后的机缘,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仙尊之位。
  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走出了。
  她本为圣体,却坠落为特殊体质,在那个辉煌的岁月里,并不多么显眼,然而,她功参造化、攻伐无双,虽然始终都是独身一人,可无论面对何等大敌,都是一往无前。
  无数天骄,在她面前悲鸣,她冷漠无情,杀得举世皆颤,各宗绞杀,却拿她无可奈何。
  这无疑是一条充斥着血雨腥风的道路,女子并非大宗之人,天资也算不得真正的震慑当世,一路独行,九死一生,然而,她从未有过一丝迟疑。
  一个时代被她镇压!
  最终。
  一代女尊威压该世!
  玄罗天域,三千万年来唯一的女尊,在无尽的腥风血雨、如山尸骨中,登临大道绝巅,就算放眼古来仙尊,也是屹立在最前方的几尊存在之一。
  攻伐之道,化万物为仙兵,古镜悬浮,照耀山河万里,仙尊所行之处,举世皆寂。
  “女尊当世!”太清圣女等人喃喃,当了解了风瑶仙尊一生的遭遇后,她们才真正明白,只是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女子,这条仙尊之路,她走得有多么艰难!
  “她终于回去了。”
  而虚影交织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女尊脚踩万道,在威压天域之后,第一次返回了年少时代居住的地域,屹立曾经的那座山峰上。
  整座城池在颤抖。
  大宗之人仓皇走出,疯狂求饶,当年曾剥夺其体质的女子,已成老妪,走到生命尽头,甘愿受罚,愿从此追随女尊,希望她莫要迁怒该族之人。回答该宗的,是一道让百万里星海都崩塌的巨掌,女尊没有慈悲,一掌排下,该族之人,尽数化为血雾,没有宽容、没有悲悯、没有仁慈,有的只是让诸天道则都在颤栗
  的杀意。
  女尊做到了那个雨夜里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她回到了小镇,人物皆非,小镇在她的威名下,早已成为巨城,无人敢冒犯一丝一毫,可女尊行走间,再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当年的少年,双亲,举族之人,连坟茔都没有,早已湮灭在时间中,她屹立大道绝巅,却无人可共享荣光。
  女尊走到了雪枫树下,树已衰老,再无花瓣,触之便会化为飞灰,生机已彻底消散。
  女尊沉默许久后离开。之后的十年间,玄罗天域之人,再未见过她,十年后,她抵达雪枫树下,引来神泉之水,浇灌雪枫树,创造震古烁今的神通,化腐朽为神奇,雪枫树再度开出花瓣,被她
  移植在遗址之中。
  没有人会想到,那门夺取天地造化的神通,只是为了救活一棵古树而创。
  时光悠悠。
  几万年时光过去。
  在这几万年里,女尊当世,玄罗天域,进入一段辉煌到极致的时期,风瑶仙尊之名,位列古来禁忌存在之列。
  她庇护子民,斩尽大敌,最终,走到没有人能想象的境界里,成为传说……
  “呼。”仙殿之中,无论是陈凡,还是林雪婵等人,此时都是面色凝重,这是女尊曾经的遭遇,让人唏嘘。
  他们看向高台之上,那道身影早已消散,只剩滔天威压席卷,可即使如此,这一刻,他们充满敬畏。
  “古魔域!”
  忽然,陈凡目光闪烁。
  就在众人以为虚影将就此结束的时候,一片黑色天地浮现,黑雾沸腾、嘶吼阵阵,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机,似乎有前所未有的存在出现。
  “那股气机!”
  这一刻,连陈凡都是头皮发麻。那股气机,竟与仙尊气机相似,绝对是一尊禁忌级存在,而随着其声音一起,古魔域附近的地域里,黑雾滔天,一股杀机在坠落,若成功降临,将抹灭古魔域附近所有生
  灵。
  “你们找死。”
  然而也就在此刻,一道清喝响起。女尊出现,屹立山崖,头悬古镜,洒落混沌光芒,平静开口,同时右手向古魔域方向一拍,刹那间,攻伐气息横亘诸天,万古苍穹的一切道则都在颤栗,一道掌印遮天蔽
  日,拍入古魔域中。
  许久后。
  古魔域再度安静,女尊的身影,也从山崖上消失。
  “是那道掌印!山崖上的那道掌印!”
  林雪婵等人神色剧变。
  这个场景,她们曾在之前见过,当时还在猜测女尊在镇杀怎样的大敌,那一掌打向了何处,却没想到,竟是打向了她们曾去过的古魔域中。
  “风瑶仙尊时代,古魔域曾动乱过,有仙尊级存在要走出!”但陈凡比林雪婵等人还要震撼。
  古魔域,为万古绝地,自古以来,留下无数传说,按照古籍记载,连仙尊都不知其中奥秘,可眼前的情况,却与古籍记载完全不同。
  风瑶仙尊,显然知晓古魔域的真正秘密!
  “莫非,古来仙尊中,有存在知晓古魔域秘辛,但并未泄露!”他通体发凉,暗暗思索,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也许,古魔域自古以来,并非如古籍记载的那般宁静,只是古来仙尊,将这些黑暗动乱,镇压其中,不传于古籍,默默对抗着惊世大敌!
  “古魔域通向域外,难道,古来一些仙尊,曾对抗过域外大敌?”想到这些,陈凡都是浑身肌肤发冷。
  四大天域,三千万年来,并未有过太大的动荡,如今看来,这平静的史籍之后,可能隐藏着一尊尊仙尊级存在的浴血奋战,隐匿着一曲曲仙尊级存在的悲歌。
  而不容他多想,虚影交织,画面继续变化。
  接下来的事情,与古籍没有太大变动。
  女尊依旧威压九天十地,屹立在大道绝巅,居于遗址之中,不现世间,玄罗天域,辉煌到极致,成为一个黄金盛世。
  几十万年里,她曾几次进入天域四处的古魔域中,那传闻需要时隔数万年才会开启的古魔域,在她脚下如履平地,轻易进出,强大到难以思议。
  只不过,在这几十万年时间里,她始终一人独行,没有亲人、朋友,甚至不再有对手,独自屹立大道绝巅,只是偶尔会眺望小镇方向。
  但这一切,无人知晓。
  最终,她的生命进入晚年。
  这个时候的她,已强大到连陈凡都无法推测,一举一动间,都使得诸天道则哀鸣,绝对比寻常仙尊级存在更强大,陈凡怀疑她已进入他前世曾窥探的那个领域。
  只是,她看起来愈发孤独。她与大道为伴,与岁月为伴,无人同行,一代代人杰在她统治的岁月里崛起、陨落;一个个时代在她统治的岁月里更迭,她有惊天手段,可延长任何一人的寿命万载,却
  找不到一个能言语之人。
  苍茫岁月里。
  她成为活着的神灵,只可敬畏,不可接近,唯有一株雪枫树、一枚古镜在她身旁沉浮。
  “独立万古!”
  陈凡轻叹。这是每一个仙尊都会面临的问题,他们的寿命,长达百万年,当走到人生尽头,举目四顾,一切苍茫,而风瑶仙尊,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传承、没有宗门,在这一点
  上比其他仙尊更加明显。
  在那个雨夜后,她便失去了亲人、朋友,当斩杀诸敌后,茫茫天地间、岁月长河里,唯有被她踩在脚下的大道相伴。
  世人奉她若神灵,她却比任何人都更独孤,漫长的岁月对她而言,似乎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又是十万年过去了。
  她屹立在仙殿高台之上,身形逐渐朦胧,整个玄落天地的道则都在哀鸣,无数人眺望向遗址方向,面露悲戚。
  女尊要化道了!
  在经过无尽孤独的岁月后,这位惊艳万古的女子,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天地同悲、大道哀鸣,一尊统治天域百万年的存在,将消失天地间。
  “铮。”
  然而在生命的尽头,女尊动身了。她依旧身姿婀娜、青丝如瀑,恍若百万年前的那个少女,她走到雪枫树下,最后一次引动神泉浇灌雪枫树,打下滔天道则,让雪枫树在岁月里长存,最终,她再度回到小
  镇,竟如当年,这一夜,小镇狂风骤雨,天地苍茫,女尊行于雨幕、独走故里。
  “咔嚓。”接着,她脚踩大道,只在几个呼吸间,便是抵达西境古魔域,整个古魔域,魔雾涌动、魔物嘶吼,仙土之下,更有莫名气机在这一刻惊醒,然而女尊丝毫没有理会,打出
  道道混沌光芒于仙土中,刹那间,原本涌向古魔域深处的灵气,竟在倒流,有域外灵气向古魔域外的天地涌去。
  这无疑是足以震撼古史的一幕。
  古魔域灵气倒流,难以想象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和何等可怕的气魄!
  一时间,仙土之下,那股可怕气机在涌动,似乎忍不住想要出手,但最终没有丝毫举动,沉默不语。
  整个魔土都安静至极。
  唯有一个女子,脚踩大道、头顶古镜,平静离去。
  若非亲眼看到,连陈凡都无法此地是古魔域。
  没多久后,女尊一步踏出,抵达另一处古魔域,再度走进,逆转灵气。
  “风瑶,你不要太过分了!”
  忽然,让林雪婵等人浑身发寒的是,这处古魔域的仙土之下,有一道阴冷而愤怒的声音响起,仙土崩塌,无尽魔链纵横,似有可怕存在在威慑。
  “轰隆。”回答这道声音的,是一道混沌长光,女尊纤指一点,一座山峰化为神山,直接轰向仙土最深处,使得那里发出一道凄厉哀嚎和愤怒咆哮。
  可终究,那里再没有声音响起。
  接下来。
  风瑶仙尊走遍玄罗天域的四处古魔域、逆转灵气,最终,让陈凡等人骇然变色的是,她脚踏星海,抵达另一片天域——赤霄天域。
  她不现世间,行走在空间长河里,再度出现在一片古魔域中,古魔域安静无比,恍若葬地,黑雾隐匿、魔物沉默,有气机在涌动,但最终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如此这般,女尊竟走遍了四大天域,逆转十九处古魔域的灵气,被称为万古绝地的古魔域,在她面前,一片安静。
  “青云天域!”其中一处古魔域,位于一片苍茫平原,山河苍茫、恢弘到极致,让陈凡轻呼,这正是他前世曾想攻打的那处古魔域,女尊如一位神祇般行走其中。
  “轰隆隆。”在生命的最后刹那,女尊回到遗址中,她屹立高台之上,道则哀鸣、万物演化,整个玄罗天域的山河都在同悲,混沌雾气将她包围,最终,她彻底消失,属于她的大道威
  压,消散在天域中,无人陪伴、无人见证,如同她的一生……
  至此。玄罗天域,三千万年,唯一女尊镇世的辉煌时代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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