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键政人不能退缩
大明航空组织的短距起降比赛持续进行了三天，决出了前十名和前三名的名次。
有人欢喜有人遗憾，但是没有人太过失落。
本来这种活动就是他们的爱好。
本来还要自己花钱准备，还要申请场地和空域，奖励也都是象征性的。
而这次是半官方的，全部费用和事务都不用自己考虑，自己只管考虑比赛就行了。
只要参与就有一笔补贴，相当于免费来大明航空这种航空圣地游玩一次。
无论如何都不虚此行了。
拿到前十名更是就有了比以往的冠军还要好的奖励。
前三名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朱靖垣亲自接见最终的胜利者，并亲自给他们发锦标旗帜和证书文件以及纪念册。
这个世界的大明是自行完成的工业化，所以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受西方影响，但是在绝大部分层面受到的影响都很小。
只有极少数让大明人感兴趣，同时大明本身又完全没有对应功能的东西，才随着东西方的持续的交流而逐步流行开来了。
绝大部分大明已经有了传统习惯和方案的地方，除非世祖皇帝专门推动修改过，大部分都仍然固执的保留着原有传统。
比如说比赛的象征性奖励，大明就不使用西方人的奖杯。
很多人用一个杯子喝酒留下的传统，在大明的文化人看来是上不了台面的。
虽然神州在周代的时候，以及春秋战国的时候，也出现过用银杯、银碗当彩头的记录。
但是银杯、银碗这种彩头，通常都是私人场合下，各种非正式的小游戏的彩头。
其使用范围和规模，特别是在严肃性上，都无法与正式的“锦标”相比。
锦标和旗帜，通常都是多人的，室外的大规模的活动，包括军队活动在内的争夺标志。
“夺旗”始终都是战争中最重要的荣誉之一。
龙舟竞渡中的“夺标”传统，也是从春秋战国时代就存在了。
到了唐代，锦标已经成了比赛争夺标志的绝对主流，宋代开始成为官方规定的方式。
世祖皇帝并没有对其进行调整，所以如今的大明仍然保持着这种习惯。
锦旗本身只是胜利的象征，实际的奖励都在册子上写着。
朱靖垣依次给季军、亚军、冠军发奖，依次跟他们说几句鼓励的场面话。
这种场合下，话的内容本来是不重要的，所有人本身都是非常激动的，平平无奇的场面话在这种时候都非常的有力量。
这次比赛的冠军是来自上海本地的吴志远，一个今年刚满二十岁的青年。
和其他的参赛者类似，他们这些经常室外活动的人，面膛都晒得黑黑的，体型也是颇为结实的类型。
吴志远接过朱靖垣给的冠军锦旗，整个人的精神振奋到了极点。
朱靖垣再把证书递过去的同时，开始跟他随口聊几句：
“玩飞机的手艺真的很厉害，没考虑过参军去开战斗机吗？”
吴志远马上非常激动的说：
“当然想，现在单发战斗机发力都过两千了，极速我估计都能超七百了，想想刺激。
“但是军队里面的规矩太多了，关键是咱们大明现在又不打仗。
“整天就是按部就班的训练，可不如继续自己玩飞机来的有意思。
“我们大明什么时候要正式统一天下，我马上就是报名参军上战场！
“咱们大明三分天下有其二，又修养了快十年了，现在已经完全缓过劲来了。
“关键是现在有了殿下的这些新发明，现在咱们开着飞机、战车、战列舰再去打泰西，那肯定能像……肯定能一鼓而下。”
朱靖垣本来就是随口聊聊，没想到对方直接跟自己键政上了。
他口中有句话说到半截收住了，根据前后文分析，多半是“就是西晋灭吴”一样。
但是西晋历来不受大明史学家和政治家们的待见。
用西晋比大明当然也不是什么合适的说法。
所以吴志远把这个话比喻硬生生卡住了。
能在非常激动的状态下，马上意识到这种问题，说明对方脑子真的很灵活。
关键是肯定有日常“键政”的习惯，很喜欢参与政治事务的讨论。
不是一个只喜欢玩机械和武器的玩家。
当然，大部分“军事爱好者”都有这种倾向。
朱靖垣从这几句话中也了解到，在吴志远这些大明本土“键政”人的脑海之中，现在大明的天下已经是整个世界了。
然后，按照神州的传统政治思维，既然三分天下都已经有其二了，那现在继续拿下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顺势而为了。
对方挑起了话题，朱靖垣作为键政人当然也不能退缩：
“你这个类比不准确，现在的整个世界，不是曾经的神州天下。
“因为神州天下的百姓都是我们大明人，就算是周边的夷人其实也都是同祖同宗。
“历代王朝分裂之后，最终都能有后来者统一天下，就是依赖于这份基础。
“但是泰西那边的那三亿多西夷，跟我们大明人形象是完全不同，跟大明本土周边各组形象也完全不同。
“我们现在拿下这块土地容易，但是要如何处理这些外族，却是个大麻烦。”
朱靖垣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合理，而且只是提出了存在的问题，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所以不存在被反驳到墙角的可能性。
结果吴志远这个小青年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觉得这很简单啊，我们直接把男人全杀了，把女人给大明人当妾室和奴婢。
“三十年后，西夷女人给我们大明人生的孩子长大了，世界上就没有西夷了。”
朱靖垣沉默了。
这简单粗暴的思维……
这孩子果然还是太年轻啊，虽然这辈子的身体年龄，自己就比他打了两岁，但是实际心里年龄其实都已经翻倍了。
朱靖垣笑着拍了拍吴志远的肩膀：
“少年人有冲劲是好的，但是也要仔细考虑实际事务，
“如果我们摆出了要把西夷灭族的姿态，那西夷肯定也会全族拼命抵抗。
“我们要彻底消灭这种状态下的西夷，我们大明人要承受的损失也是难以估量的。
“关键是，泰西本土的资源，目前看来是非常贫瘠的。
“只有一些煤炭和钢铁，石油的产量非常稀少。
“我们大明的殷洲和天南多的是钢铁、煤炭，南洋、大食、殷洲方面多的是石油。
“我们大明已经占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土地，掌握的资源都已经足够我们几代人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们有必要拼着折损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大明人的代价，去完全消灭泰西土地上的夷人吗？
“大明的皇帝，已经朝廷的老先生们，并不是古典时代的王朝君臣。
“不会为了统一天下的所谓功勋，去凭空浪费大明的国力，去牺牲大明的子民。
“曾经的世界大战，也是不得不打的自卫反击战而已。
“现在世界和平是主流，大明皇帝、朝廷，以及我个人考虑的主要事情都是发展。
“换句话说，就是在考虑和研究，怎么能让大明人过的更好。”
朱靖垣还是提问题，但是不给正面回答，也没办法给他回答。
自己毕竟是朝廷官方人员，自己现在说的话都有可能传出去，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
朱靖垣觉得自己这次是提出了一个没办法决定的选项。
但是对面的少年再次果断的做出了选择：
“我觉得有必要，很有必要，只有这样做，才能真正为后世子孙革除障碍。
“我们现在大明如日中天，现在数百万上千万人的损失并非不能承受。
“我们现在承受这些损失，就能彻底根除目前看来唯一有可能威胁到大明的敌人。
“就算是……就算是后世子孙不肖，那最多也只是我们自己人的内部争斗了。
“就像……就像周代八百年之后，无论是大秦统一天下，还是楚汉之争中汉太祖取胜，那都是诸夏自己的事务了。
“我们留着泰西人继续自行发展，万一他们之中出了个冒顿、铁木真这种人物，那就是我们后世子孙的灾难啊。”
朱靖垣脸上露出了几份不易觉察的微笑。
泰西人的冒顿和铁木真，历史上似乎还真的出现过，只是时间上太晚了。
到了拿破仑和小胡子的时代，都已经不可能和古典王朝时代那样，通过战胜一地的封建领主来征服一个地方了。
拿破仑在露西亚功亏一篑，小胡子也在露西亚功亏一篑。
反而是美国人，在新大陆这个全新的土地上自行发展，建立起了一个泰西人的新罗马。
然后，吴志远的这种思维自己也有过，只是不如吴志远这个小年轻那么的极端。
自己同样是想要彻底解除后世的威胁，只不过选择了限制对方的发展空间。
把泰西人全部赶回泰西本土，把他们控制在泰西大陆范围内而已：
“工业时代之后，科技水平和族群规模的差距，导致的战斗力差距会越来越明显。
“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有了大炮、铁路、线膛枪，草原民族就不再是中原的威胁了。
“这一次的工业革命之后，地区强国已经不能威胁世界大国的地位了。
“泰西人目前掌控的资源决定了他们的上限。
“他们的存在也是鞭策我们的子孙后代不要颓废躺平的外在驱动力。
“所以大明朝廷和我本人，都没有彻底消灭泰西人的想法，也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当然，如果泰西各国主动要求成为大明藩属，我们也是会考虑接受的。”
朱靖垣这次给了准话，这种准话也是必须给的。
今天的谈话，不可能完全不泄露，肯定会有风声漏出去。
如果自己始终顾左右而言他，那传到社会上和国际上之后，就会变成“大食亲王对是否消灭吞并泰西各国不置可否”。
考虑到自己的特殊身份，泰西各国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就会风声鹤唳的。
整个世界局势马上就会紧张起来。
所以政治人物不可能随便讲话，特别是那些能够影响世界局势，却又不能决定世界局势的国家，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小心。
身份越高，国家越强，就可以越随意一些，但是也不能随便乱说。
哪怕是自己心中其实赞成彻底消灭泰西人，嘴上也绝对要说不不支持，没有相关计划。
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支持那么做，最多就是想办法限制泰西人的人口增长。
等大明人是泰西人的两倍以上，最好是三到四倍以上的时候，再考虑彻底征服和吸纳。
所以朱靖垣留了个如果对方愿意成为藩属，我们也会考虑接受的追加说明。
吴志远明显有些遗憾，但是也觉得这是政治人物理所当然的选择。
吴志远发现朱靖垣最后这段话就是在打官腔了。
然后就在心中感慨：
政治上的事情果然是这样，就是都是要在各种情况中做取舍和折中。
不过就目前而言，压缩泰西人生存空间，让他们彼此互相损耗，控制他们的发展，显然是相对更加合理一些，也是损失最小的方法……
但是，考虑到大食亲王殿下的身份，就算是这种级别的话应该也是说不出来的。
这本来就是在颁奖典礼上，不可能不受限制的持续聊。
所以两人这场临时的不完全自由的键政交锋就这么结束了。
朱靖垣暂时退到后面，把场地中间让给了胜利者们。
吴志远作为冠军拿起了锦旗，在高台上对着
有报社和王府的人员在这个过程中拍摄照片并且录了像。
然后朱靖垣再次回到台前，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
主要是宣布相关活动后续会成为官方活动，由航空工业协会定期组织举办。
大明航空公司会持续的赞助和支持，也邀请其他的航空工业厂商参与。
这一次的比赛以及后续录像会存档，并剪辑出适合播放的版本，在合适的场合公开播放。
后续比赛会通过最新的广播系统对外直播。
最后宣布，大明航空公司后续也会推出更轻便型的小型飞机，敬请期待。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朱靖垣启程去了南通的机动车工业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