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千夫所指
不仅维拉伽什等人，便连伊洛、维尔茨等原次人也不知道这个什么“忆苦思甜大会”是搞什么的。
端坐在下方的原次人们有些疑惑，也有些隐隐的期待。
便在这个时候，在维拉伽什等十几个人在台上排开，且两侧各自有一名身穿天军陆战队制式太空战斗服的战士看管之时，一名政工组成员走上了台子。
“大家或许还不明白，这个忆苦思甜大会是做什么的。是这样啊，在咱们人类文明之中有一句话，叫做‘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牢记过去才能拥有未来’，大家知道什么意思吗？”
伊洛看了一眼维尔茨，便看到老师眼中也有些茫然。
这句话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听起来挺好听的，挺有韵味，但意思却不太清楚。
幸好，那名一向十分亲切，对我们次人一直很好的政工组老师下一刻就开始了解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啊，过去的历史我们必须要牢牢记住，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多的为未来而奋斗的力量。在咱们人类文明中啊……”
那名政工组成员用次人可以理解的，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这句话解释了一遍，听的伊洛和维尔茨等原次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到底是政工组的老师，说话就是好听。
道理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人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过去呢？以往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事件，整个群体遭受的欺压，忘记了那些事情，当然就是背叛了自己的族群。
只有牢牢记住这些事情，在未来才会有更多的动力去奋斗，去避免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
“所以啊，咱们今天要进行的，就是一场忆苦思甜的大会。什么叫忆苦呢？就是说，回忆过去的苦。咱们都清楚，在加入人类文明之前，大家都是次人，在万恶的统治阶级的压迫之下，大家都遭受了数不尽的苦难。现在，有人想讲一下自己在过去受到了哪些苦吗？”
面对政工组老师的邀请，次人们俱都有些惴惴。实在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在数百名同伴的注视之下发言，说实话还是会有相当大的心理压力的。
那名政工组成员仍旧在不停的鼓励着：“我们要牢记过去受过的苦，才能更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只有认清楚了统治阶级的真实面目，才能拥有未来的甜！谁先来？”
伊洛忽然鼓起了勇气。他高高的举起了手。
“伊洛，你先来！”
伊洛站了起来，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吼道：“在摩云厉塔尔文明之中做次人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要加上一个‘本’字，一辈子都不能脱离！”
说出了开头，伊洛忽然间感觉自己脑海之中满是迫不及待想要说出的话语。
“在战斗学院的时候，那些摩云厉塔尔人主管，对我们动辄打骂，完全不拿我们当人。要是有三次考试不合格，就会直接处死我们！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就因为考试那天生病，没能完成虚拟机操作，就被他们，被他们杀掉了！”
伊洛的情绪愈发激动，眼眶也渐渐变红：“我那个朋友曾经告诉过我，他很喜欢另一个同学，他做梦都在想未来能立下功勋，成为半人，拥有和那个同学孕育后代的机会。但那个同学却被摩云厉塔尔人看中，抓走做了奴隶，稍微犯了点错就直接被杀了！我同学才一蹶不振，生了病。
他的成绩原本很好的！但生了病也没有人给他治疗，他去找医师，医师却把他打了一顿赶走了，他的病越来越严重，才会三次考试不合格的，他就这样被处死了，呜呜呜……”
伊洛伤心的哭着：“如果他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
伴随着伊洛的讲述，原次人们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经遭遇过的苦难，一个个红了眼眶。
“伊洛！你告诉我，你的那个同学，包括你同学喜欢的另一个同学，他们是被谁杀死了？”
伊洛呆滞道：“我，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你知道！”政工组老师大声吼道：“杀死他们的，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是摩云厉塔尔人之中，万恶的人与次人的制度！”
伊洛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
“而这些人，就是那个万恶制度的缔造者和拥护者，以及既得利益者！这一套万恶的制度，让他们可以躺在次人们的血泪之上，肆意的吸血享受，肆意的压迫次人！他们同样万恶不赦！”
伴随着政工组老师的指引，一个个三目发红的次人们满是愤怒满是仇恨的看向了维拉伽什等人。
维拉伽什三目圆睁。
在这一刻，面对数百人的愤怒，他心中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些慌了。
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除了智慧和身体素质较为低下之下，这些一直被自己视作牲畜的次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他们也在悲伤，也在愤怒，而且，这些愤怒，全部都面向了自己……
千夫所指！
“还有人要说没有？！”
维尔茨大声吼道：“我来！”
“大家大部分都是从欧卡罗，不，是从远航号飞船之中诞生的。而我，来自摩云厉塔尔文明的主体。我可以告诉大家，在这远航号飞船之中，大家的处境还算是好的。在文明主体之中，我们次人，我们次人……”
维尔茨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大家知道吗？在摩云厉塔尔人眼中，我们次人本身只等价于资源。在远航号飞船之中，资源有限，无法制造太多次人，所以次人所受到的待遇会更好一点。因为次人死太多的话就不够用了。
但是在文明主体，那里资源较为充裕。也就是说，摩云厉塔尔人们不用担心次人不够用的问题。于是次人的待遇就更加恶劣，反正死了也不心疼，随时可以制造出更多次人补充进来。
大家知道文明主体那里，次人的最高寿命是多少吗？是50岁！平均年龄则只有36岁！”
摩云厉塔尔人的平均寿命在一千年左右。正常情况下，次人的平均寿命应该在300年左右。
“不知道多少次人还年轻着，就被繁重的劳役和恶劣的条件害死。就算他们幸运的活下来了，一旦年龄超过50岁，摩云厉塔尔人就会认为，这个次人的身体机能下降了，不足以继续高效的劳动，干脆就直接处死了！反正有源源不断的新次人补充进来！
当初我要不是运气好，恰好被选到了远航号飞船之中，我也早就被处死了！”
这种事情，维尔茨以往从未说过。但现在，在这股气氛的烘托之下，他满是激动的讲述了出来。
伊洛满是震惊的望着维尔茨。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资源更加充沛的文明主体那里，次人的平均寿命竟然更低了！甚至还有50岁的上限！
他后背一阵冷一阵热，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
“凭什么摩云厉塔尔人一个个就可以不劳而获，享受一切好处，我们次人付出了最多，却连成年都活不到！”
“我们也是人，不是牲畜！”
“我来！”
又一名次人满是激动的站了起来：“当初远航号飞船受损的时候，为了修复一处破损，摩云厉塔尔人就逼迫我们直接进入高温环境，直接去送死！足足死了好几十个人才修好！”
“我偶尔听摩云厉塔尔人说，如果这次采矿任务失败，那就用不到这么多次人了，他们要把我们全杀了，回收我们身上的资源！”
“呜呜呜，我在工作之中不小心损坏了一点零件，他们就给了我d-的评价，要直接把我销毁……”
一个又一个次人满是激动的站起来，讲述着自己曾经承受过的苦难。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需要那名政工组成员来鼓励了。
听着这一件一件的事情，维拉伽什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这只是一群低贱的次人，我们人给了他们生命，随意剥夺也理所应当。”
“低贱的次人，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命运……”
维拉伽什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着自己，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心境。
这一次忆苦思甜大会开了好几个小时。在忆苦环节结束之后，人们一致开始了对维拉伽什等人的声讨。看着一个个愤怒到几乎想要吃了自己的次人们，维拉伽什微微感觉有些恐惧。
随后他们被押走，在政工组的主持之下，次人们开始了“思甜”环节。
这一次遭遇，让维拉伽什心有余悸。但他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他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忆苦思甜大会，看到了一群又一群不同的次人面孔，站在台上承受着一次又一次愤怒和声讨。他也从一开始的沉默，变得有些心神激荡起来。
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忍不住和次人们激烈的争吵，但每一次他都会败下阵来。
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忆苦思甜大会了。这一次，他终于承受不住，在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