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炼车间主任
南当市最初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后来因发现大锡,逐渐发展成一个袖珍的地级市。南当城以湖为中心分为四个区:鹰山区、兔山区、上河沟区、下河沟区。南当城是个两山夹一冲的地形:东边的山与西边的山夹着南北走向的冲,两边山的冲积扇面在冲底汇合后形成洼地。袖珍的南当城就坐落在洼地上。太阳偏西时才能照到的高大的山,山势高大,富含矿藏,就像一只俯瞰着洼地,展翅欲飞的老鹰。于是南当人就把这座山叫鹰山。太阳升起时首先照到的低矮的山,看上去就像一只卧着的小兔,在老鹰面前俯首称臣,就叫做兔山。南当地势南高北低,下雨时形成的洪水顺南往北流。水流形成的河沟,将小小的城切割成东西两块,河沟也分成了上河沟和下河沟。老鹰山脚有条裂隙,雨水通过裂隙流走,于是裂隙就叫做落水洞。然而50年代初,一场持续的大暴雨,落水洞不再落水,洪水淹没了建在低洼处的南当冶炼厂,冶炼厂搬迁到地势较高的兔山半山腰上。低洼的地方形成了湖。人们把这湖叫做南当湖。然而因为周边选厂和南当冶炼厂把它当成蓄水池,黄红色的尾矿水排在了湖中,夕阳西下,水面泛起金色的水波。于是一则民间故事就在南当流传开来:女娲补天,看到展翅的老鹰在追逐兔子,不忍兔子被老鹰伤害,撒下食物喂老鹰,看到饥渴的兔子,又撒下琼浆喂兔子。食物化为南当的宝藏,琼浆变成了金湖。于是这湖又有了个美丽的名字-“金湖”。这个位于南当城中心的湖,理所当然地成为南当城的地理标志。南当城另外的地理标志,就是南当冶炼厂那两座高达百米的烟囱。南当人形象地把这两个标志比喻为南当人的一碗水,两柱香。福也是它,祸也是它。
千百年来,无数采矿、选矿、冶炼、商贾的能人志士、矿工、马帮、挑夫乞丐往来南当,形成了有寸轨火车,有动物园,有公交车,有医院,学校等的五脏具全的小小的移民城市。
一大早,范宝忠走进车间主任办公室,抹去桌上的灰尘,拿起才送来的生产统计报表看了起来。他在粗炼车间已经第八个年头了。他从炉前工实习干起,组长,工长,现在已经是粗炼车间主任了。人们曾经形象地说,金属提取三部曲:采矿是崩下石头找矿,选矿是磨碎石头找矿,冶炼是烧化石头找矿。
七座反射炉,一套电收尘;两座烟化炉,一套电收尘。这些就是粗炼车间的主要生产设备。
用反射炉熔炼精矿与重炼返回品,用烟化炉进行中矿硫化发挥,再用电收尘收集熔炼或烟化时产生的烟气和粉尘,这就是火法冶炼锡的基本工艺。因此,粗炼车间就是一个烟气和粉尘的世界。没有烟尘,就没有冶炼,也就没有那亮晶晶的锡锭。天天和粉尘烟气打交道,是冶炼的特点,范宝忠就是工作在这个烟气和粉尘的世界里。
本来家里是想让他和矿上的那个蒙古族美女齐林试试的,谁知两人没有缘分。他的同学追得又紧,最终范宝忠选择了青梅竹马的同学。现在已经有了个乖巧的女儿,范宝忠给她取名娇娇。他的弟妹陈丽萍为大伯放弃了齐林感到惋惜。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音响起,范宝忠提取电话。“主任,一号电收尘出事了。”电话里传来收尘工段工长焦急的声音。“什么事?”“振打机构出事了,正在检查到底是阴极还是阳极出事,设备已经停了。”范宝忠赶忙抓上安全帽,边走边戴上防尘口罩,向一号电收尘走去。一号电收尘是连接七座反射炉的收尘设备,负荷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范主任心里有点急。
到了现场,机动科的人和工段管设备的人正在冒着烟尘紧张地检查。经检查是线圈对地击穿,顶部电磁振打线圈烧毁。还算好,备品库里有备件,只是更换需要时间。范主任知道,虽然一号电收尘临时停产会影响反射炉系统的运行,但对生产的影响很小。
“小范,你们是怎么搞的?居然把电收尘给弄停了。整个南当城都看到你们放的烟灰了。”厂长在电话里幽默地说。范宝忠已经习惯了厂长这种带着幽默的批评方式了。“唉,厂长,这30平米电收尘,老东西了,1966年时期仿苏的产品,三十年了,折旧都快提完了,该换新的了。”范宝忠对厂长诉苦道。“好呀,你们好好的超产创收,有钱了我申请换新的。”厂长笑着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午,去机动科参加事故分析的副主任回来,对范宝忠说:“设备因故障造成非正常检修停机,构成事故,得报总部。”范主任一听要报总部,知道今年的设备管理先进评选又黄了,绷住了脸,没有说话。说实话,他对是否按事故处理,能不评设备管理优秀不怎么关心,设备能正常运转才是他的关心所在。作为主管生产的车间主任,他更关心的是锡的直接回率是否能保持在77.68%左右。还有那个烟尘率呀,燃料消耗呀什么的指标,这个才是完成生产任务的关键。整个南当公司,就靠这些指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