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故人
歇息过后,江忘忧拿了带回来的信件去找母亲,递过东西后,问了句闲话。
“看父亲信中所写,他与顾伯父曾谈论过这两把扇子。”
关霁月看儿子面容,拍了软塌让他坐下说话,摸了摸儿子的头。
“你父亲一直未有表示,我想送他东西点醒他,又怕太过明显,便借机一并送了他二人,也好遮过去。”
江忘忧嘴角微微上扬,他可以理解母亲身为女子,既着急又害臊的心理,忍不住好笑。
关霁月看儿子这次回来心情好了许多,猜测着会不会和那顾尹昭有关,也没多问。
“娘亲,顾伯父寄来的信呢?”
关霁月摇摇头:“那如何敢留。”
江忘忧明白了,点点头。趴在母亲身旁静默了一会,才道:“娘亲,在您印象中,顾伯父是个怎样的人?”
关霁月打起点精神注意看儿子神色,缓缓道来:“你父亲信中是如何写的?在我看来,他是个很好的大哥,舒朗如风,处事豁达,除了性子里有些不羁,为人有点正邪难辨,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好。”
江忘忧松开微蹙的眉头,听起来顾尹昭跟他父亲还真像,看来就算是未曾谋面的父子,儿子终究是肖父。
“那娘亲眼中的父亲,有什么不好的吗?”
看儿子那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人的模样,关霁月憋着笑道:“你父亲那人,我最初最恼他的就是面对感情畏畏缩缩,不敢直言;后来,最无奈的是,他永远是义字当先。”
江忘忧思忖了片刻,很能理解母亲的意思:若非将兄弟义气看得最重,父亲不会等到顾伯父成亲后才放下心理负担,与母亲共结连理;若非看重兄弟情,父亲亦不至于在母亲孕中,远赴虎口去为段叔叔的师父贺寿。
“娘亲,您当时有没有想过,父亲可能不喜欢您?如果是这样,您会怎么办?”
他这一问倒把关霁月问住了,从她所听所闻,那顾尹昭示好的都有些过头,孩子如何问出这一句?
“身为女子,有很多事终究不便直言,故而我才只好以赠扇旁敲侧击。‘乘月’除了暗含我的名字,也有取你父亲名字中的‘承’字同音,这个暗示其实已经足够明显,他没回应我,我想更多是碍于和顾兄的情谊。”
江忘忧撑着脸点点头,只可惜这些不适用于他,他并不是女子。
他直言或暗示怕是都不合适,而且还不确定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指不定他这些烦恼都是多余。
向母亲告辞后,江忘忧便去了叔叔那边询问调查结果。此前他已传信回来,让他们查实阳南木有栖的身份。
江承轻对他谨慎交友一事很是赞许,把调查结果给他时,多说了句:“既然岳家公子有恩于你,这封致谢信你来执笔如何?”
江忘忧收好调查书,点头坐下手书了给岳家的感谢信。
道别二叔,江忘忧回房准备细看,才转过回廊就遇上了自家弟弟。
“哥,你回来了,这一趟怎么样?”江忘畴迎上去就一堆问题。
“坐下慢慢说。”江忘忧迎了他进书斋,倒了茶水后先问了句,“怀空情况如何?”
“还将养着,就那样吧,稍后他指定过来找你。”
江忘忧说了这一路的情形,这次他没提顾尹昭的事。
“哥你结识了新朋友?这位木公子听起来人很不错,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
江忘忧点头,又说了一会家里的闲事,他送走了弟弟。
没了旁人,江忘忧从袖袋里拿出调查书,认真看起来。
木有栖,阳南心因堂弟子,八岁入师门,跟随堂主白盛武习武,今年第十个年头,学有所成。他是个孤儿,早年父母双亡,为了寻个活法才拜师学艺。
看细节没有什么破绽,江忘忧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蹙。
再往后,去查的弟子也是细致,还附上了心因堂的情况说明。
阳南心因堂主修软剑,建帮立派已有二十余年,起初只是自家习武。十多年前收了附近不少孩子,这才逐渐有个雏形,到近三五年走上正轨。直到今年,心因堂才熬出头,在西南异军突起,近两个月来风头正劲。
江忘忧放下稿纸,心里五味杂陈。
说到风头正劲,现在江湖上应该没哪家比得过江家。他年初虽在新秀大会上露了脸,可接下来就和吴家起了冲突,关家又介入其中,观望的人比比皆是。三个月前,玄苍宫一阵歪风刮过,江家赠医施药,广施恩德,与江湖上不少沉寂门派又连上了线,至此,上门拜师的接踵而至。
他出门前家中已能够挑人收徒了,这算是他出生以来首次见到,应当是江家以前的常态。
江忘忧相信,等吴家的事传回来,真相自明后,江家的状况还会更好一些。
江家目前或许当不起这份满怀的期待,但只要有资历好的弟子入门,江家自然会走上坡路。
江忘忧收回思绪,折好调查书,夹到了一本书册里,便回房去休息。
纸上的字,调查来的东西,虽说有一定意义,但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相处时的默契。
不知他这位朋友,究竟真相如何?
且说木有栖去到了阳南,沿途观赏一阵西南风光后,迟了一阵子,才去心因堂登门。
他看那宅前的牌匾,显是近来新打的,不禁在心内感慨,还是顾尹昭舍得砸钱。有了本钱,加上有本事,哪个门派不能筹谋点生意出来,只要经营得当,总会愈来愈好。
等了没一会,弟子请了他进门。
白盛武听说他来,带了儿子在厅里候着,看到人后便有几分抑制的激动。
木有栖打眼瞧他,恭敬行了礼后,心里直犯嘀咕。这顾尹昭究竟有没有疏通清楚,该不会他这是自投罗网吧?
“木公子请移步内室,我有话问你。英儿,守在外面,勿听勿扰。”
一对一终究胜算更大,木有栖笑着随了他进内室。
“木公子也是用软剑,不知可否演练一番?”白盛武二话没说,就提出要求。
木有栖有几分诧异,演示剑法,为何不在外面厅里?
看出他有些迟疑,白盛武立刻补充道:“实不相瞒,我白家祖上,与滁州莫家颇有渊源。此话绝无欺瞒,若木公子还是不信,我可以先说明详情。”
“这有何不信的,白堂主想看的,应该是这一式吧?”
木有栖笑着从左手中的剑鞘里拔出了软剑,他往前刺出软剑,而后又控制着剑刃,抖动着往回探来,同时身体配合着仿若追着剑柄一般,快速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
这一式叫“燕回还”,是莫家剑法里非常精妙的一招,因为其惊险大胆,也最为人所知。他听父亲说过,这是一位先祖在被亲近之人突然袭击时,瞬间领悟的自救之法,听起来很让人唏嘘。
“果真……”白盛武惊喜地睁大了眼,说完这两个字,就要单膝落地,“小主人您还活着,真是……”
木有栖快速收剑扶住了男人:“白堂主此话言重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