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断臂

  卯时末,段衍先行进了江家,拜会过主人家表达歉意后,才去看了自家首徒和女儿,而后去了前院开阔的广场帮忙布置。
  辰时过半,陈铜带了一堆人浩浩荡荡而来,江家早已开门迎客。
  江家就在进门口的大广场上设了会场,上座左右设了座,两侧竖着一排设了座,中间留出了和议事堂一样宽敞方正的空间。江家弟子领了人有序落座,而后站在了外围维持秩序。
  来听学的孩子有些纷纷找到了自家大家长,站到了他们身后,有的纯属来看热闹,站在了正对上座的外围。
  江承轻坐了主座,右边是彭梅,左边是关霁月。段衍坐在了纵向右侧第一个位置,他的椅子格外大一些,位置也靠上,对应的左侧未设座。
  这是意料中的事,关家兄妹站在了这处空地,他家大人一个没来,显然是没人提前告知。
  江忘忧独自一人站在靠前的空地上,离他母亲不太远。这是几天内,他第二次遭遇这种情形,他看着仍旧是不变的镇定自若。
  陈铜没有落座,等众人入场落定后,他拱手行了礼,才开口道:“十几年前的事,江家本来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最近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各家毕竟都有父辈或兄弟死在涂坦一役中,这才聚在一起,来向江家讨个说法。”
  “陈盟主请说,我们洗耳恭听。”江承轻视线落在他身后不远处,被一些五华盟弟子扶着的人身上。
  他话音落,陈家两位公子就扶了那人上前,那名男子有些眼歪耳斜,看起来腿脚也有问题,站不太直一般。
  “这是我堂兄陈苌,涂坦一役他也参加了。战后他流落在关外,直到最近,我们才寻获他。他因为受过的伤,身体不太好,但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他神智清明。”陈铜介绍完这人后,示意堂兄说话。
  “涂坦之战,大开杀戒的人并非顾长风,而是江家的老宗主江尽崖。江老夫人也是亲眼所见,为何这么多年闭口不言?”他磕磕巴巴说的这些话掷地有声,现场一片肃静,所有人都往彭梅脸上望去。
  关若尘恨不得跳出去骂他胡说八道,被身旁的哥哥拉住了。
  江忘畴和段家二人站在段衍身旁不远,听到此言,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昨晚的集会没有喊他参加,他还一头雾水,这个控诉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素闻江家一诺千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知嫁入江家的女子,是否也遵祖训家规?”陈铜站得笔直,大声道,“还请江老夫人回答我堂兄的问题。”
  彭梅站了起来,江忘忧立刻过去扶住了自家祖母。
  “这位小兄弟不必断章取义,当初涂坦之战若你当真参与了,就该知道真实情况。当时我们中了伏,许多人都身中剧毒,先夫亦然,他是被蛊毒所控,才会失去意识。中那种蛊毒的并非先夫一人,如何说的好像是先夫一人屠尽所有人一般?”
  “江老夫人这么说,便是不否认江老宗主才是杀害我们在座不少人亲人的人?包括江老夫人的胳膊,听我堂兄说,也是江老宗主亲手削断,是否如此?”陈铜让自家弟子带了堂兄去一旁坐下休息。
  他说出这种细节,若彭梅不否认,便等同于认可了他之前说的所有事。
  彭梅看了看自己被齐肩削断的左臂,回头道:“即便此言不假,我已说了,尽崖是被蛊毒所控,才会枉杀同道,你们是想将仇恨转嫁到江家身上?”
  “蛊毒?这世上的毒有千千万,我却从不曾听说有这种毒,能让人神智全失?在场诸位可有人听说见过?”陈铜转身想要一呼百应。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少数几位掌门响应他,说是不曾听闻。
  不少来凑热闹的纷纷低声议论,有清白人也有糊涂蛋。
  “江老宗主与江老夫人鹣鲽情深,如果不是中了毒,怎么会对自己的发妻动手?”
  “也说不定是痛失爱子后,报仇心切所以发狂了呢?”
  “不管怎么说,江家承认了这件事,这要如何收场?”
  “还看不出来么,陈家和这么一大帮子人就是来寻仇的。”
  “江家这是犯了众怒吗?”
  ……
  江忘忧正要开口,岳明阳也按捺不住想出头,木有栖一样蠢蠢欲动,正当此时,江家门外传来了马蹄声。
  关守正远远望见江家如此热闹,快马加鞭赶到后,便飞身闯了进去。
  他落定在江忘忧身前不远处,返身看着一群群情激愤的愚人。
  “这是在开什么大会,为何没人知会我?”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已多年未见过关守正,乍看到他,就连坐在一旁的一些掌门人,都下意识后背挺直。
  关守正多年前与江承鼎交好,二人几乎是同时成名,但关家男子素来性烈,他更偏好用武力解决问题,是以同龄人都对他有几分忌惮。
  “父亲!”关若尘惊喜不已,她本来存了几分希冀,没想到父亲真能赶上,她立刻上前简短说了方才的事。
  早在她哥和忘眠姐交好时,她这个好妹妹就去了信给父亲,盼他早日来江家提亲,以免夜长梦多。
  关守正今日正是上门来提亲,他花时间准备了聘礼,请了媒人前来,让他们暂时在客栈落脚后,他打算先来江家讨个信,避免闹出乌龙来。
  “涂坦一战,怎么不问我?我是唯一从那一战中全身而退的人,你们不知道吗?”关守正听完后,转过身问对面一群乌合之众。
  段衍很惊喜,立刻起身点头致意,江家安排了人来设座,他就换到了对面新设的太师椅里。
  “那关宗主说说看,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陈铜脸色有些差,还是顶住压力问道。
  “正如我岳母所言,当日我们中了毒,整个现场一片混乱,不少人中毒身亡,还有很多人在自相残杀。”关守正直言不讳道,“包括我在内,相信死在我手下的同道中人也不少,你们有谁想要报仇的,我接受任何人挑战。”
  对面一时沉默一片,左右两侧坐着的也没人吭声。
  岳明阳和木有栖不觉眼睛发亮地看着如大山般屹立不倒站在那里的人,他们热血沸腾,只有绝对的强者,才会有这样的气势。
  江忘忧早就扶了祖母坐下,还运内力在后背帮她顺了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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