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章 梨花映雪

  承安用完早膳回到闺阁后,小丫头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迎了过来。
  “小姐,信。”
  信封上没有落款,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写的。承安撕开信,道:“什么时候给你的?”
  “五更天的时候,婢子起来如厕。看到醉书画公子在院子里的庭院里呆呆地站着,然后就给了我一封信,托我早膳后交与你。”
  说完,小丫头提着裙子往信上探了探。明明打字不认识几个,有板有眼的道:“我看醉书画公子好像有心事。小姐他信上写了什么,明明人在跟前却要写信……”
  小丫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哇”了声,掩着嘴道:“难道公子要离开这里了?”
  那他肯定是舍不得小姐,所以才这么伤心。早知道她要早点唤醒小姐,这样小姐就留住公子了,更不用劳燕分飞。
  承安扶了扶额头,有点无奈。他爹这是给她找得什么丫头,其他的下人一言一行恪守本分,哪有这个丫头这么跳脱的。
  按照爹爹以前的做事风格,但凡毛手毛脚、行事不够稳重的人绝不会放在跟前。反差这么大,必是有缘由。
  承安前后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他爹的良苦用心。兴许就是那句“一个人太孤单,想要有个能说说话的兄弟姐妹。”,再细看眼前的圆脸丫头,甚是可爱,笑起来一对小虎牙,性格倒与八娘有几分相似,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承安神情柔和起来,弯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退后两步看了看小姐,受宠若惊。
  “奴婢对以前的名字不喜欢,要不小姐为奴婢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承安踱了几步,没有应允。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小丫头垂下了头,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
  “奴婢……奴婢”,正在惶恐不安时,听见承安问她,“映雪如何?”
  还记得那日大雪,她使唤小丫头铲雪,跑东跑西的准备物料,雪地里的脚印除了自己的就数她最多了。
  梨花映雪,映雪梨花,很有意境。
  “奴婢很喜欢这个名字。”小丫头露出点少女的羞涩,又担心地问道:“这个名字很好听,好听到不像个奴婢的名字。”
  更像是位世家小姐的名字,她一个婢女,怎么配。小丫头,揪着衣襟垂下了头。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你便叫什么名字!”承安语气重了几分。
  在白沙洲她属于横着走的,哪有人敢置喙她,在这方面她随了几分楚问天的性子。这若换作以前,有人拂了她的意思,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的。
  就在承安以为还要几句说辞时,小丫头直直拜谢了她,眼睛亮晶晶的。
  “奴婢映雪谢小姐赐名。”
  承安心情大好,将信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醉书画呀醉书画,这是担心她无聊吗?给她出了个谜题,让她找答案,而且还知道她非找不可。
  承安用了三日功夫才找到最终谜底。其中是一环套一环,找到一个谜底时里面藏着另外一个线索,从这个线索找到另外一个线索时,其中又是一封指引信,如此反复了三次,第四次才终于找到谜底。
  这个地方承安很熟悉,正是数月前与映雪堆雪人的梨树下。只是雪人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肢健全,着装整齐的稻草人。
  “这件衣服是小姐之前丢掉的怎么会在这里?”映雪奇道。
  还有这个稻草人怎么看怎么像小姐,高度都出奇的一致。映雪下意识的比较着二者。
  承安则无暇想她想,挥起小铁楸,在稻草人周围三尺的新土上挖出了个匣子。挥去其上的泥土,再打开里面是一个牛皮袋子,再打开又是一封信。
  承安暗咒了一声,难不成还是个线索。骂归骂,还是经不住好奇地打开了。
  这次真的是总结了。哼,算他还有点良心,可为何是五月初六,离现在还有一月的距离,有点太长了。
  “小姐,这是不是个惊喜?”映雪看着承安先是开怀后是眉头不展,一时断不出好坏。
  “多事!”承安将信封拍了拍映雪额头。
  映雪往后倾了倾身子,抚着额头道:“小姐,是好事对不对。”
  福所祸所依,祸所福所伏。好事还是坏事难说。
  五月初六,那时已陪爹爹过了端午节,承欢膝下,再离开也没什么遗憾。
  “映雪,你女工好不好?”
  “勉勉强强能做几身粗布衣裳,出不了巧活。”映雪老实答道。
  “正好!”
  映雪跟谁小姐时间短,还不太能捉摸主人性子,预感不太好,她忙道:“相比于细活,婢子更擅长粗活,婢子有错一定改,小姐不要罚我去做细活。”
  承安坏坏的笑了,趁你这句话,就是你了,没逃了。
  第二日承安就取了上好的云锦,请了绣娘。拘着映雪陪她一起学习女工。
  平素她抚琴、绘画皆能沉下心,就这女工确实蹩脚。今日有了映雪这丫头陪着,听着她的抱怨,她反倒觉得轻松了。
  她的要求不高,能裁剪出一套能送给爹爹的衣裳就够了。花费了数匹布,终于赶在节前做好一套还算满意的衣裳。
  另外还有几套残次品,有点丑,却不影响使用。本来打算丢了的,临到仍时又舍不得了。毕竟花了不少时间,眼睛都熬花了,才出了这么几件的。索性把这几套残次品,打包收起来了。
  承安将新衣熏好香,郑重的将礼物送出。收到女儿亲手做的衣裳,楚问天十分高兴。当日就换了女儿新做的衣裳,喝了很多酒。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以鱼类河鲜为多,更不缺肉。自从上回说了见不到肉后,随后顿顿都有肉了。当时不过找个借口随口一提,他爹就当真了。
  数月不通贸易,这些肉是洲上养殖户贡献的,猪娘子、小猪崽都折去了。谁让楚问天宠女,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酒过三巡,楚问天已经醉意朦胧。
  承安将楚问天安置好,细细地替他擦洗了脸。
  楚问天嘴角蠕动,有些话想说却发不出声来。
  “爹,兵不厌诈,你输了不怪我。”
  “我是去达州,等到时候恢复了贸易。我可以回来看爹爹,爹爹也可以去看我,便是书信往来也是方便的。”
  “白沙洲永远是我的家,是我倦了累了的港湾。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楚问天闭上了眼睛,眼角的细微皱纹恣意舒展着。若是细细看,可以看到他的睫毛是濡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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