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短暂的歇息
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木屋外呼啸刮了一整晚的寒风也随着第一抹阳光降临而渐渐平息。
今日阳光明媚,暖阳温吞吞的光线拨开了冬季里像是粘在了天空上的厚厚云层,乌斯托克村里连日来的积雪都消融了些,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天的乌斯托克村醒来得格外早,因为昨日村庄里的男人们在那位罗恩长官的带领下,居然从森林里狩猎带回来了一头体型大到超乎想象的野猪。
活着的巨兽固然可怕,但现在它已经死了,那像是堆积成小山丘一般的巨大身躯,在所有村民眼里就只剩下了美味。
砍伐回来的巨木有专门的军事用途不能随便乱用,所以村民只能拿出以前攒下来的存货,他们在村庄的正中心架起木柴堆,给大锅里灌满水,再让妇女们精心打理好那头巨兽。
这种重量级别的巨兽,它的皮毛可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剥下来,它象征着一个斯特吉亚男人最高的荣誉,与他身上的伤疤一样都是他勇武的证明,放在以前绝对能卖一个相当喜人的价钱,即便贵族老爷们向来喜欢蛮不讲理的压价,而且这头巨兽的皮毛因为伤口而显得不是那么完美......
但还是那句话,它实在是太大了,光是看见它现在这幅一动不动的模样都会莫名感受到一阵心惊,更别提它还活着的时候是何等的威武骇人,再别提能够搏杀它的人类又该是个怎样的怪胎。
而贵族老爷们就非常乐意花一笔钱让自己成为那样一个其他贵族千金小姐眼中的“怪胎”。
不过现在,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村民已经与这片封地曾经的主人彻底决裂,因此这块皮毛他们会留下来,当然,至于这块皮毛的后续命运如何,一切都还要听那位罗恩长官来做定夺。
村子里的皮革匠指挥着妇女们,时不时亲自上手好让这块叫人忍不住赞叹的皮毛能够完整的剥离下来,而另一边,六头野猪幼崽已经整整齐齐地躺上了烤架,火焰将油脂炙烤得噼啪作响,沁人心脾的肉香随着果木燃烧飘起的熏烟而在村庄里弥漫开来。
罗恩就是被这一股香味儿勾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昨晚的休息并没有让他从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疲惫中恢复过来,脑海里依旧是一团乱麻,昏昏沉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罗恩从屋外抓起一把雪拍在脸上,冰凉的刺骨感才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
罗恩这边的异常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卡尔端着已经扭开了的水壶走过来,里面灌满了满满当当的烈酒,“来点儿,长官,这东西比什么药都要好使。”
几口烈酒下肚,辛辣而热烈的气息瞬间蒸发掉了罗恩浑身上下的不适,“谢了,还有斯特吉亚人的酒可真不赖。”
“那可不!”一说到这儿卡尔的兴致就上来了,“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帝国风味儿的酒只有那些娘娘腔贵族还有娘们儿才会喜欢喝,真正的男人就应该豪饮斯特吉亚人的烈酒。”
说着他自己也猛灌了几口烈酒,但那浓烈的酒水对于他而言就像是白开水,半瓶酒壶清空他却一点都没有脸红,“帝国人酿酒都是用的葡萄,众神在上,葡萄那玩意儿真的能拿来酿酒吗?我宁肯叫那东西是发酵葡萄汁!”
“但斯特吉亚人不一样,他们是用粮食酿的酒,但过程挺复杂的我也搞不明白,总之这味道一旦尝了就绝对忘不了。”
罗恩倒是很清楚卡尔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斯特吉亚风味的烈酒,本质上就是蒸馏酒,不过他对于此也仅仅只限于知道,具体的酿造工艺他也不明白,但是从卡尔那副心心念念的表现上来看,似乎这玩意儿的销路应该还挺不错?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倒也可以试一试跑商带货。
两个帝国人在就发酵葡萄汁和蒸馏酒不断交换意见的时候,亚瑟和约翰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内务,来到了他们身旁。
“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野兽,长官昨天你那边肯定是险象环生。”
约翰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仰和崇拜,虽然狩猎那一头巨兽是整整71个人的全部功劳,但他却很清楚发挥最大作用的绝对是罗恩,他昨晚也看到过野猪身上后腿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更看到了那柄因为承受了巨大冲击而从中断裂的骑枪。
天知道罗恩当时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对面这头巨兽时还能挺身而出的,反正约翰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
更何况,那群连正规士兵都不够格,只能成为民兵辅兵的新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不畏惧于巨兽的勇士,那就更是罗恩的功劳了。
对比之下,同样是一天的训练,还是精挑细选后的战士,但他们这边的情况就......
“危险是肯定的,但幸好没人因此而死,只是受了些伤,待会儿我还要去看看那些伤员的情况。”
“能够您这样的长官,是他们,也是我们的荣幸。”卡尔静静等待罗恩说完,举起手中的水壶朝罗恩致意,而后将剩余的酒水全部一饮而尽,“我在帝国军团里也算是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看着新兵们一个个来,但却从没见过一个能够舍生忘死会去救他们的军官。”
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浊气,而浊气里满满都是酒精的味道,仿佛只要点上一把火就能扮演流转于街头巷尾的杂技演员。
卡尔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其实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当初指挥我们和斯特吉亚人作战的指挥官是你该多好。
“去他M的元老院!”亚瑟带头开启了几个逃亡俘虏的“日常任务”。
“去他M的执政官!”卡尔啐了口唾沫。
“说起来那个该死的执政官究竟是谁来着?”约翰忽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他们谩骂了几个月,却不知道该骂谁。
“谁知道呢?”罗恩耸耸肩,“那家伙是在开战前才临时接管了指挥权,估计是某个元老的儿子来军团镀金的,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战役拜他所赐让我们过了几个月的度假生活。”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明明是决定北帝国在现如今危机四伏的卡拉迪亚大陆存亡的军国大事,却在那群整天喝发酵葡萄汁的娘娘腔元老院看来是用来捞取军功和政治资本的东西,看来他们的确是过得太舒坦了,连临阵换帅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罗恩总觉得既视感未免也太严重了,怕不是接下来就要冒出来一个驴车车神。
几个粗鲁的男人又是在冰天雪地里对着南方的元老院一阵痛骂,直到实在词穷了才重新开始谈论正事。
“对了,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后面还让莎迪,就是那个杀人如狂的女人,带着四个妇女到你们那边一起训练。”罗恩开口询问。
然而,他这一询问,却让现场陷入了一片尴尬。
昨天......
昨天的情况可真是有点丢人。
那群斯特吉亚士兵看到莎迪把村里的几个妇女也带了过来,说是要和他们用一个场地进行训练,理所应当地有人开始起哄说女人就应该在家带孩子,村庄里的男人还没死绝呢轮不到她们也上战场。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理所应当了,莎迪点名要和人单挑,但村子里又有谁不知道这个猛人所做出的壮举,所以拖到最后最后只能由在负责训练的约翰出面。
“那娘们儿打人可真疼啊。”约翰望了望天,罗恩这才注意到他的右半边脸好像有点肿。
罗恩看向卡尔,这巨熊一般壮硕的男人居然害羞似的扭过了头不敢面对罗恩的视线,“我大意了,没有闪,再打一次我绝不会输。”
好吧,自己麾下的四员大将这就有两个被斩于马下了,也不知道莎·云长·迪有没有温了一碗酒连取我方三员大将。
罗恩又把目光投向亚瑟,他突然发现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居然格外的魅力十足,那是一张随时随地走进一家酒馆都能泡走美貌妇人的脸,而且罗恩又想起来,这个小团队里向来低调的男人似乎还是除自己之外唯一没出过什么岔子的人。
亚瑟轻轻开口,“莎迪的确很有天赋,她的勇猛不弱于我,但技巧上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果然,亚瑟这人所说的话很符合他现在的神情,淡然又从容,还有一丢丢掩盖不住的喜悦,绝对是胜利者才能摆出来的姿态。
也只有胜利者才能那么自然而然地对他人做出点评,换做是卡尔和约翰,这两个人就只会拼命想要掩盖自己输掉的事实。
只是,罗恩也有点出乎意料,在他印象里亚瑟从未有过什么太过出色的表现,自身的武力至多也就比约翰强点儿,但又差卡尔一截,但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是远远低估了人家。
“帝国有一句民谚,军团里最高明的将军永远不是叼着烟斗的那个。”亚瑟依旧保持者那副淡然的面容,“虽然我知道这么形容我会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说,大概就是这样。”
罗恩对亚瑟的话语深以为然,这句民谚出自卡拉迪亚帝国还没把自己玩儿完的年代,那时候有一个军团将军是元老院的关系户,虽然打了一系列烂仗导致军团的名誉受损,但一系列军功封赏他却一个都没落下,甚至其他将领的功绩也被算在他的名下。
除此以外他仍然酷爱作秀,时常叼着烟斗出入公民大会的现场,总让人会误以为是他带领帝国在不断走向胜利。
而这句民谚换做罗恩最熟悉的那句话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