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里外行

  什么鬼?金针刘皱眉。
  「这就对了,你和我一样,家传深厚。」高小六没有再说乱七八糟的话,接着说,「先圣之学祖祖辈辈都印在骨头里了。」
  话音落又有一声嗤笑。
  「那要这么说,我们这些自己入门,没有祖辈可靠的,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也是一个年轻人,「要我说,墨门什么情况大家心里也清楚,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做个墨者的,那才是真正的心志坚定,反倒是你们这些家传子弟.....」
  他说着站起来,环视四周。
  「承墨门之志也没那么坚定吧?不过是你爹你爷爷让你们这样做,你们自己心里也不当回事。」
  这话让厅内很多人站起来吵闹「你小子说什么呢!」「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一片吵闹中,高小六拔高声音。
  「都不要吵!都静一静!」他大声喊,「都是一家人!」
  这话让四周的人更无语,这争吵是你引发的好不好!
  「所以大家把身家亮出来。」
  高小六大声喊,人干脆站到椅子上。
  「不管是我这样的几代人都是墨门人,还是这位这样孤身刚入门的,把身家底牌都亮出来,谁也别藏着掖着,让大家都看清楚看明白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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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展现自己的本事,来争这个掌门,让大家也看清楚,是我们自己想争,是我们自己要承继先圣之志,与爹和爷爷,与是不是孤身新人,都无关。」
  这倒像个人话,厅内响起低低议论,还有人喊了句「本就是如此!」
  「有志争选掌门的来白大老爷这里呈交身份。」高小六挥手示意,「两天后在寿宴上展示技艺,亮出自己的本事,由在场的所有人来评定,与家世无关,与年纪无关,与男女无关!」
  厅内响起叫好声,先前那位年轻人大步上前「我来。」
  金针刘紧随其后。
  高小六依旧站在椅子上:「别急,一个一个来。」又催促白家诸人,「还愣着干什么,别惦记着吃饭了,笔墨纸砚都拿出来干活吧。」
  白大老爷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下来,像什么样子,你还打算当掌门吗?」
  高小六跳下来,一笑:「舅父,要想当掌门,就不能像个样子,尤其是自己摆出的样子,你要是自己像个样子,那别人可不把你当个样子。」
  厅内人都向那边去,或者真是报名,或者看个热闹,孟溪长也跟着魏东家陆掌柜过去。
  轮车经过一桌时,听得其上一个人跟同桌的人嗤声。
  「滑头小子,先用身份撒泼,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将来用这个身份为难他嘛。」
  孟溪长不由看过来,见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脚边还放着的一根扁担。
  ….
  那年轻人立刻察觉,看了孟溪长一眼,再看轮车,将伸到路上的脚收回来。
  孟溪长收回视线,和魏东家向前去了。
  「这车做得不错啊。」同桌的人跟年轻人说,「陈十,看来是你们械师手艺。」
  陈十眼皮都没抬,将瓜子皮吐出来:「木匠而已,械师如今遍地都是了吗?」
  同桌的人也不跟他争辩,问:「哎,你方才不是也在喊要当掌门,去报名比试啊。」
  陈十坐着不动:「我才不比试呢,我就等着喊呢。」
  等着喊什么?同桌不解。
  陈十将一把瓜子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说:「等着选出来掌门后,
  喊他不配,让他滚。」
  ......
  ......
  白楼镇外夜色沉沉,湍流的河水都似乎陷入沉睡,月光下河边一艘小船摇摇晃晃。
  高财主坐在其内,听着传来的消息,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这混小子就没有听话的时候。」他说,「你叮嘱他都是白叮嘱。」
  知客笑道:「但公子的确是全力以赴要争这个掌门了,老爷你放心吧。」
  高财主捻须一笑:「这一点我还真放心。」
  说到这里又问。
  「刘宴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知客说:「刘宴已经到了陈城亲自坐镇,白楼镇外都围住了,水路陆路,严防死守。」说到这里又略有些迟疑,「只是如果还有墨门的人正在赶来.....」
  高财主澹澹说:「这么要紧的事都不能按时赶过来,还想当掌门?我们墨门不需要这样的废物,让刘宴拿去当功绩吧。」
  ......
  ......
  清晨的大路上早早就有行人。
  一个读书人背着行囊,骑着一头瘦驴,一边走一边握着书卷念念。
  走了不多远,路边搭着茶棚,正在热腾腾地烧开着灶火。
  「读书人吃点东西吧。」店家老汉热情招呼。
  那读书人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视线从书上抬起看过来。
  「老丈,跟我裹一角热饼,再装一壶热茶。」他说。
  店家老汉应声是,依言给他装好,又说:「坐下来吃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啊。」
  读书人接过,一手举着书,一手举着蒸饼咬了口,笑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说罢催着瘦驴得得前行。
  店家老汉摇头:「读书都读傻了。」
  再转过身,看到茶棚里坐着的几人正起身。
  「老夫人这是吃好了?」他忙笑着问,「可还可口?」
  这是一个老爷携带老母赶路,老妇虽然看起来养尊处优,但脾气是极好,路边茶摊也吃得满意。
  「食物这种东西,就是填饱肚子的,吃得饱,都合口。」老妇笑呵呵说。
  店家老汉连连道谢:「老夫人不嫌弃就好。」
  老妇说:「嫌弃什么,当初我跟着我的父亲跑商的时候都是风餐露宿。」指着一旁的儿子,「别看现在穿金戴银,都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挑挑拣拣,那是忘本。」
  ….
  老爷任凭母亲唠叨,只笑着不说话。
  还是一旁一个侍女将老妇搀扶:「老夫人上车吧。」
  老妇停下说话上车去了,一行人驾车向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一队官兵在核查什么,而先前那个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读书人被从瘦驴上扯下来。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读书人惊恐又愤怒地挣扎。
  一个官兵拿着路引:「柳州这么远,跑我们这里来读书?谁信啊。」
  读书人似乎气坏了:「我一路游学,走过的地方多了。」他指着路引上沿途的印记,「别的地方去的,你们这里怎么去不得?难道你们这里不属于我大周?」
  那官兵抬起腰刀抵在读书人心口。
  读书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少扯名头吓唬人。」那官兵说,腰刀在他心口点了点,「千里迢迢跑来读书?鬼才信你。」
  话音落一刀向前斩在读书人的脚面。
  读书人发出一声惊叫。
  这边车上的老爷老夫人也吓了一跳,不过那刀并没有斩断读书人的脚
  ,而是切开了他的鞋面,露出草编的鞋底子.....
  「还穿着草鞋。」官兵冷笑。
  读书人又是气又是无奈:「走这么远的路,当然要穿最结实的鞋底子,这竟然也成了罪。」
  那官兵冷笑摆手:「少废话,带走。」
  两个官兵将读书人拎起,不管他的大呼小叫扔进了一旁的囚车。
  这边老爷的马车也近前了,略有些不安问:「兵爷,这是查什么?」
  这官兵看到他,认得是本地的商户,一笑收起刀:「协查匪贼。」
  那老爷面色不安:「又闹匪贼了?」
  「不是咱们当地的,是外地的。」官兵说,打量老爷的车马,「董老爷这是做什么去了?」
  董老爷忙掀起车帘:「我陪我母亲进香。」
  老妇在车里对官兵点头。
  官兵看车内坐着老妇以及两个婢女,便点点头让开路:「快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董老爷忙应声是,重新坐上车,车夫催马向前,很快就将这边的关卡抛在身后。
  「是不太平啊,以前路上可没有官兵守着。」老妇在车内感叹,再看身边垂着头安静而坐的侍女,「阿秀姑娘,你还是不要再向前赶路了,在我家住一段。」
  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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