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父亲与兄长
第488章父亲与兄长
汝拉山外勃艮第，阿尔高伯爵领。
耸立在山麓间的鹰堡，俯瞰着山脚下的田野与河流。
披着件麂皮外套的伯爵长子，伸手打开了窗户，深秋来自阿尔卑斯山的清冽寒风立刻像是早候多时般一拥而入，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远处，是巍峨的群山。
阿尔高伯爵领坐落于西北方的汝拉山与东南方的阿尔卑斯山交界。
往南，就是历代皇帝们都雄心勃勃想要握在手中的膏腴之地伦巴第，往西，越过汝拉山就是下勃艮第（即普罗旺斯地区），往北则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皇帝们的统治中心，施瓦本公国。
也因此，多数时间里，维尔纳伯爵其实一般都在皇帝的宫廷里服务，他才是这座鹰堡事实意义上的主人。
一阵马蹄声在山间小道中响起。
骑乘着黑色骏马的骑兵，挥舞着手中的信件，高喊着：“打开城门，我有来自里昂的重要消息禀报伯爵大人！”
“是，当然是！”
如果他现在去投奔洛萨的话，跟随他一同打下埃及，怎么也能获得一座富庶的城市作为封地吧，那难道不比留在日耳曼尼亚，做一个乡下领主舒坦？
在欧洲，即便是较为富裕的中层贵族，也得穿着脏兮兮的羊毛衣，住在冷风吹拂、陈设简陋的石砌城堡里。
宫廷里的阴谋诡计，对于他这个曾先后为鲍德温四世与亨利皇帝服务的廷臣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奥托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圣地有难，洛萨现在急需我们的帮助。”
“重要消息？”
他思索片刻，还是提笔写下一封信，将他对目前圣地的局势，看法，以及洛萨若是打下埃及，该如何跟那些野心勃勃的欧洲君主们交流都一一写了下来。
如果来信之人，不仅有自己的老友高弗雷男爵，还有曾效忠的年轻国王，他到现在恐怕都得怀疑消息的真假。
里昂距离鹰堡不算近，但也不算远，从西方经日内瓦，出汝拉山谷，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里昂了，他若是现在启程，应该恰巧能赶在商队离开的时候，一同前往圣地。
越往后说，维尔纳伯爵的语气便越是严厉。
“父亲，你说真的？”
奥托心中的惊喜，立刻消失一空。
在这儿，维尔纳伯爵已经在接见信使了。
“的确，在耶路撒冷，昔日一文不值的群氓，也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一城之主，是，这的确很诱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谁能想到，这个因为他一念之差，险些被送进修道院的次子，在抵达圣地之后，竟能做出这样一番伟业，他这个父亲每每想起来，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维尔纳伯爵重新展开信纸，反复看了几遍之后，轻叹了一口气。
奥托的脸色微变，低声道：“是圣地的消息传回来了吗？”
“对，就是他，他现在已被国王陛下封为十字军的大统帅，统领三万十字军，还被冠以了圣枪守护者，圣木守护者等一系列神圣的头衔——他现在，虽然还是一个藩侯，但却比一位国王还要更加威风。”
奥托有些不解道：“这关我们什么事？”
“别想了，洛萨现在不需要一支百十人的军队支援，他的对手，是跟皇帝陛下一般，能轻易拉出数万大军的异教君主。所以，不要再想着回到东方去了，你去与不去，于事无补。”
“你曾经想要我交给你一座村庄作为采邑，而我未能应允。”
火焰猛得高涨了一截。
“不是。”
哪里能跟住在有着马赛克地板、大理石墙壁、彩绘的天花板，还有喷泉和花园的东方领主相提并论？
奥托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撼得半天合不拢嘴。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跟洛萨一同长大，各方面都不逊于他，就能复刻他身上的奇迹了？”
维尔纳摇了摇头：“那支舰队悬挂着黑色双头鹰的纹章。”
维尔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以一个骑士的名义为陛下效力的，由于策林根家族跟狮子亨利来往密切，又曾拒绝皇帝陛下在攻打伦巴第时的征召。因此，皇帝陛下剥夺了他们家族的封地伯尔尼，赐予了我。”
奥托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谢父亲。”
“父亲，洛萨他.难道真的是圣子？”
自从得知萨拉丁大军出动，圣地即将重燃战火后，奥托就一直想要率领阿尔高的军队，去支援洛萨，只是维尔纳伯爵一直未能应允。
“洛萨为帅？”
一脸严肃的维尔纳伯爵，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心绪万分复杂，到这时，原本该是他值得庆幸的家族继承人身份，反倒成了一种无形的桎梏了。
维尔纳笑了笑：“所以，你现在也该放下心了。接下来，你得尽快与下洛林公爵的女儿玛格丽娜完婚，然后去皇帝陛下的宫廷，担任侍卫一职。”
老伯爵点了下头，又摇了摇：“一半一半吧，他们来自塞浦路斯的利马索尔，隶属于你的弟弟洛萨。”
维尔纳摇头道：“那你更加不用去圣地了，因为我刚收到皇帝陛下的贺信，圣地的十字军已经成功击退了来犯的异教军队，并且，你的弟弟洛萨侯爵正准备挥师南进，拿下埃及呢。”
“现在，却已不被伱放在眼中。”
维尔纳伯爵看着奥托，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反问道：“你觉得你的母亲，像是圣母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圣父？”
目送奥托离去。
奥托的神情一阵变幻，有不敢置信，也有羡慕，整个人像是踩在云雾中一样，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上帝保佑，洛萨一定是得到上帝的眷顾了。”
但写完之后，他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壁炉中。
“我现在将它册封予你，你将以伯尔尼男爵的身份，进入皇帝陛下的宫廷中为他效力。”
“希腊人的舰队？”
“我没有这么想，父亲。”
奥托迅速下楼，来到大厅。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苦恼道：“说实话，有时候我也怀疑，人们口中称颂的那位公正仁慈，领兵上万，还有诸多女巫为他效劳的洛萨侯爵，究竟是我的儿子吗？”
他在一旁伺立片刻，等到维尔纳伯爵读完信件，伸手正要去拿，却被老伯爵反手按在掌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奥托认真道：“我前不久才见过他：跟离开时比起来，他没变得更高，也没变得更胖——他向我得意洋洋炫耀他有沃土千里的时候，我可不觉得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倒是国王们的宫廷里时不时有时效性较高的小道消息传来，只是显然不会流传到群山环绕的阿尔高乡下。
他语气微顿，猛然提振起精神，不敢置信道：“难道您答应我率领一支军队，去圣地帮助洛萨了？”
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明显具有滞后性，欧陆许多偏远领地，还不知道十字军已经在加利利战役当中，击败了萨拉丁所亲率的大军。
维尔纳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传闻，许多在圣地的法兰克人，都认为洛萨是新的圣子，成千上万的十字军，曾眼睁睁看着他使用圣枪杀死了异教徒驱使的魔龙。”
他不是不明白洛萨作为十字军统帅的深意，这意味着洛萨一旦打下埃及，将有很大的概率被推举为埃及的国王，这注定将是一顶比耶路撒冷王冠更有分量的冠冕。
但站得越高，就可能摔得越惨。
“是，父亲。”
他有想过洛萨很富有，但却没想过能富裕到这种地步。
维尔纳摇了摇头：“消息是从里昂传回来的，有一支从东方驶来的商船队，满载着香料，丝绸，华贵的东方式板甲靠岸。”
这一整支船队的贵重物，起码能换来几万枚苏勒德斯金币吧？不，或许还远远不止！
这还是他那从小一起长大，在学习拉丁语的课程中，总是因为贪玩被家庭教师抽手心的弟弟吗？
返程的商船，显然也不会放过载客赚钱的好机会。
奥托不禁张大了嘴巴。
木柴的噼啪声中，响起维尔纳伯爵的轻声呢喃：
维尔纳伯爵板着脸，道：“两座城堡，二十余座村庄，一座采石场，一座黄铜矿，对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公爵次女而言，已经算得上不错的嫁妆了。”
奥托的心底，顿时涌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现在又哪里需要一个庸碌无为的乡下领主的谏言呢？”
“无论是陛下，还是高弗雷，能给他的忠告都比我更多，也更有意义。”
他忍不住搓了搓满是褶子的脸颊，笑着看着面前的空气说道：“伊莉丝，你生了一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