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坟
日月交替，草木倒退。
变异的骏马一路奋蹄狂奔，仿佛不知疲累，转眼便过半月。
这一日，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车厢内又传来柳新雨剧烈的咳嗽声。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陆离知道，又要停了，柳新雨每次咳嗽都要停下来歇息一阵，陆离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犹豫和悲凉，但不知对方在犹豫什么。
或许，是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行吧。
抬头看了眼天尽头那若隐若现的高耸群山，陆离拉停了马车，转身走进车厢：“师妹，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看柳新雨样子，似乎随时会有生命危险，陆离即便有心要去寻那雷火兰，却也不忍对方死在自己眼前。
“陆，陆大哥。”柳新雨用一张手巾捂着嘴，神色艰难道，“我们，快到青雷城了吧。”
陆离坐到柳新雨身边点头道，“嗯，再过半个时辰就经过青雷城外，过了青雷城再走一天，我们就到雷火山脉了。”
“半个时辰么。”柳新雨看了眼窗外的雨帘，请求道：“陆大哥，我想进城祭拜一下，你能不能，加快赶路，我怕...我坚持不住了。”
“师妹，你！”
陆离看着对方苍白的小脸，不由心脏一阵刺痛，“你到底......”
“师兄，别问了，到了青雷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陆离黯然点头，而后转身坐回前室，猛地一鞭子抽了出去：“驾！”
骏马长嘶，车辕飞转，马车如利箭一般穿透雨帘，迎面而来的雨滴如碎石一般啪啪打在少年脸上，让他模糊了视线，也乱了心神。
如此娇好的少女，为何命比纸薄。
少年想要问天，却看不到天在哪里。
不多时，一座模糊的城池轮廓在雨雾之中若隐若现。
陆离脸色微喜，不顾周身已湿，转身说了句：“师妹，坚持住。”再次一鞭挥出，将落下的雨水都震成了水雾。
马车飞驰入城，城下守卫只见到一道黑影一掠而过，伸了下手又缩了回去，长大了嘴，脸上满是震撼和不解。
他有些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又或者，见鬼了。
暴雨倾盆，街道上空无一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
转眼，已经到了东城。
柳府！
黝黑的牌匾上刻着两个金色大字。
马车停在门前。
陆离拉开车帘，温声说道：“师妹，到了。”
“嗯。”车厢内的声音很虚弱，应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足足十几个呼吸之后，白裙少女才缓缓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多了一张雪白的纱巾。
“陆大哥，我...美吗。”纱巾遮住了少女大半张脸，但额头之上却显现出狰狞的血丝。
陆离心脏猛的一颤，毫无疑问，以前的柳新雨很美。可现在.....她应该很美吧，他点点头，“师妹很美。”
少女笑了。
迎着倾盆大雨，轻轻跃下马车，可落地之后身子一软，突然就要瘫倒在地。
陆离连忙一把将其扶住：“师妹！”
“陆大哥，带我进去吧，这里是我的家，我到家了。”少女低声呢喃，要不是陆离耳目极好，几乎听不见。
“好。”
陆离点头，一把将少女横抱而起，迎着雨，一步步走向柳府大门。
门没关严，敞开着一条缝。
陆离用脚轻轻一踢，大门便嘎吱一声打开了，入目...凄凉。
一具具尸骸横七竖八的躺在门后的广场之上，任凭雨水无情捶打，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陆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遭遇了什么啊。
怀中的柳新雨偏过头，看向广场，布满血丝的眼眶流下两行血泪，悲声低语：“爹，娘...女儿不孝，没能帮你们报仇...雪恨！”
陆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新雨收回目光，看向陆离，满是歉意道：“师兄，对不起，我骗了你。”
“什么。”陆离看向怀中少女。
“我其实是张松派去青阳宗的，目的就是骗你出来，他杀了我全家，还逼我吃下食心虫...我恨透了他，可我没办法，食心虫两年就会孵化，我...也犹豫了两年。”
“十几天前，我感觉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想要回家，所以...把你骗了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通知张松，我只是...害怕一个人回家而已。”
说着，柳新雨从怀里缓缓摸出一个储物，“陆大哥，这里面有一个宝贝，带着身上可以隔绝神识探查，算是...新雨给你道歉了，你能，原谅新雨吗。”
陆离听完终于明白柳新雨为何会犹豫了，她或许还是想活着吧，如果她通知张松前来，她或许不会死，可那个要死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他摇头，“我不曾怪你，何谈原谅。”
是啊，若是他全家被灭了，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报仇吧，哪会在意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死活，可柳新雨没有这样做，她太善良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怪他呢。
“陆大哥，你...真好。”得到陆离的答复，柳新雨似乎很开心，她又偏过头看向广场，呢喃一句，“爹，娘，你们的仇......”
话到一半，一只手突然无力的垂落下去。
“师妹。”
“师妹！”
“师妹......!”
陆离疯狂摇晃着柳新雨，突然仰天长吼，“张松——我陆离发誓，这辈子，必杀你——！”
啊~~~~！
悲愤的喊声穿破整个柳家，响彻半个东城，天也能感受到少年的愤怒与悲凉，雨...下得更大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痛。
自己和这个师妹好像并没有太多交集。
......
冒着暴雨，陆离走到广场中央，几张符纸激射而出。
轰隆几声爆响之后，一个丈余方圆的大坑赫然显露出来，陆离走回来抱起柳新雨看了看，毅然返回雨中。
不一会儿，柳家广场中央便多了一座新坟，坟前三尺高的石碑上‘新雨师妹之墓’六个字，代表着陆离的心意。
“师妹，你安心去吧，张松......我早晚会帮你收拾的。”
陆离躬身一礼，缓缓走回廊下，捡起地上的储物袋放进怀中。
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