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第七日·海上升明月
直面整个天都炼狱最精锐的力量，直面似曾相识的大敌，王天纵的表情平静如水。
用一剑赌一国特勤系统的权力，这可以说是黑暗世界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豪赌，但无论是王天纵，还是手持死神镰刀的神，两人都没有更换战场的想法。
就在此地，就在大势之下，在所有人的目光之前。
一剑定生死。
一剑分胜负。
神若能接下这一剑，北海王氏就会完全退出东岛，退出神的天都。
以神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天都炼狱隐藏的实力，即便天海无极和柳生沧泉能胜了李天澜，恐怕也没人能够再组织他在东岛崛起。
可若是神接不下这一剑，他自身，以及天都炼狱最精锐的力量，也都将在这一剑之间烟消云散，不存点滴。
最惊人的赌注，所引发的自然会是黑暗世界最巅峰的一战。
神与剑皇！
听海剑一寸一寸的出鞘，出鞘无声，但剑光却堪比日月，直射苍穹。
整个战场的喧嚣一瞬间被完全压制下去，世界开始凝固。
空气层层激激荡，完全破碎，战场中没有虚空出现，但凌厉厚重到无法想象的剑意却取代了空气，占据了整个战场的每一寸空间。
黑色的斗篷包裹着神的身躯，没人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握住死神镰刀的手轻轻向上抬了抬。
这个姿势无论如何解读都不可能被认为是怯战。
北海王氏的武道本就是注重于爆发，对于他们而言，单对单全力出手的话，一剑和一百剑的差别并不大，此战结果关乎东岛特战系统的权力，关乎天都炼狱的兴衰。
这种状况下，王天纵这一剑，势必会是北海王氏最强的，近似于传说中的那一式六道轮回。
而神却选择了迎战。
何等自信？
王天纵眼神眯起，嘴角似乎勾勒出了一道笑纹。
在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听海的剑锋平淡无奇的落了下去。
没人能够看清楚这一剑的玄妙，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随意的，甚至有些无力的一剑。
剑锋划过夜空，缓缓的，静静的。
世界本就是静的。
可漫天的剑光却在刹那之间以最疯狂最极端的方式歇斯底里的爆发出来。
如同倾泻的银河，如同坍塌的天宇。
繁星闪烁，明月皎洁。
所有的光一瞬间完全被剑光彻底压制。
整个世界依旧是寂静无声。
只有如同沧海的光芒在听海剑剑锋之上不断汇聚。
听海的剑锋越来越亮，但依旧是缓慢的，无力的向下劈落。
神站在原地，看着缓缓下落的剑锋，眼神恍惚而感慨。
听海剑慢的让人吃惊，可整个世界却完全被封锁，后路已绝，神除了反击，再无退路。
这是无法躲避的一剑。
听海剑从王天纵的头顶落到肩头。
如同承载着整个天地的剑光突兀的消失。
世界宁静依旧，但却到处都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是无法形容的绝望，世界上没有任何的光线，没有任何的声音。
呼吸声停顿，心跳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时光似乎在近似于没有尽头的黑暗和寂静中穿梭着。
刹那永恒。
这是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恐惧。
无数人惊恐之下，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
“噗！”
充斥于天地每一寸角落的剑光骤然汹涌，任何企图有其他动作的人都瞬间被锋锐的剑意撕扯成了碎片。
几乎是无视境界的强势与霸道，御气，凝冰，燃火，惊雷，甚至无敌。
在这一剑之下，都是蝼蚁。
黑暗在继续，永无尽头。
似乎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黑暗中突兀的亮起了一道神锋。
那是死亡镰刀的兵锋。
神抬起了手臂。
在他周围涌动的剑意刹那间被完全震碎。
一道又一道在绝对黑暗里让人刺眼欲盲的光芒在他周身亮起来，死亡镰刀如同真正的绝世神锋，狂乱的剑意刹那间冲天而起。
死亡镰刀冲向半空。
神的双手开始结印。
光芒愈发耀眼。
永恒的光明。
永恒的黑暗。
只有亲眼见到这一战的人才能清楚的明白，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对于蝼蚁而言，都是有害无益。
光明与黑暗在进退僵持。
王天纵手中的听海落下肩头。
一道黯淡漆黑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巨剑虚影劈向神的那把死亡镰刀。
巨剑几乎占据了整个战场，所有的黑暗就像是一个整体，随着巨剑狠狠压下。
如同整个世界都在坍塌陷落，在毁灭消亡。
无数繁复玄奥的手印在神双手中绽放出来。
飞舞于虚空的死亡镰刀猛然间开始疯狂震动。
一道又一道截然不同的剑意在死亡镰刀中疯狂释放。
轩辕台，蜀山，瑶池，修罗道，疾风御剑流，叹息城，教廷，南美蒋氏，幻世...
九种不同的剑意随着神的结印完成陡然间飞扬而起。
每一种剑意对方似乎都不是特别精通，但凭借绝强的实力，每一道剑意的力量都被对方生生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绝学：九空无尽！
九种剑意同一时间开始融合。
死亡镰刀陡然间划破长空，带着灿烂的光辉在近似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长驱直入。
大片的黑暗在消散。
带着整片黑暗下落的巨剑虚影与死亡镰刀骤然碰撞在一起。
无声无息中，黑暗与光明完全融合爆炸，巨剑虚影被生生撕裂，可黑暗退散的一瞬间，王天纵手中的听海几乎已经完全落下。
崩碎的黑暗在光明中疯狂激荡，剑意直冲九霄，巨剑破碎之后，连续六把比刚才体积稍小，但剑意更盛的巨剑瞬息成型。
六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在黑暗中浩浩荡荡。
这全部都属于北海王氏的剑意。
北海王氏的六道剑！
六道轮回！
六把巨剑带着大片的黑暗疯狂落下，黑暗与光明交缠中，整个战场犹如地震一般不听动荡，但就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六把巨剑，犹如带着万千世界不停的垂落，一片又一片的山区被生生抹平，大片的树林彻底消失，肥沃的土地变成了焦土，焦土化为黄沙与海滩相连。
海边的浪潮发疯一样冲向长空。
六把巨剑生生不息，轮回不断，仿似毫无疲倦的朝着最中心的神劈下去。
神握住了自己的死神镰刀。
死神镰刀在一片浩瀚的剑意与剑影中不断挥舞，犹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但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却在黑暗中死死的跟六把巨剑僵持着，带着撕裂天地的气概，虽不能前进，但亦不会后退。
王天纵眼神中闪过精芒，握剑的手猛然攥紧。
黑暗中的六把巨剑同时震荡，骤然间同时劈落。
天崩地裂！
神手中长达三米多的死亡镰刀瞬间狂震，他的身影看似一僵，但同时下落的六把巨剑也猛然一颤。
万道森罗！
九空无尽令九种不同的剑意同一时间发挥作用。
万道森罗，则是借敌人的力量为己用。
六把巨剑一瞬间完全破碎，汹涌的黑暗包裹过来，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完全加持在神的身上。
王天纵手中的听海终于最彻底的落下。
长剑回归剑鞘。
天地中终于响起一声清脆的铮鸣。
在万道森罗中被彻底引爆的力量刹那之间再次合一。
六道合一。
似乎已经爆发到极致的剑意瞬息间再次狂涨。
黑暗与光明疯狂交替的瞬间，不断闪动的天地模糊了一切。
神似乎再次结印。
万道森罗之后。
是长生不死！
黑暗无声无息的弥漫，再也没有人能够看清楚战场，本应惊天动地却寂静无声的诡异场景中，黑暗与光明开始同时消散，但森然的近乎崩碎整片天地的剑意却升腾向上，弥漫在天上地下。
战场彻底安静下来。
地上的人不敢动。
空中的无敌之战也被生生的停止，几位无敌境，同样也不敢动。
黑白彻底消失。
剑皇与神的身影重新出现。
神的身体很稳的站在虚空。
王天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遥遥而望，站在重新变得璀璨的星空下，是如此的真实。
真实其他人似乎都成了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装饰物。
“终究还是剑。”
王天纵终于开口，他的语气平和而从容。
“不强？”
神反问了一句。
“很强。”
王天纵神色郑重的开口。
“那还是剑又能如何？”
神语气愈发冷漠。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叹息道：“有道理。”
他看着视线中的神，平静道：“昔年之事...”
“昔年之人已逝，谈什么昔年之事？荒谬。”
神语气冷然。
他再次抬起手里的死神镰刀，遥指着王天雄：“带着你的人，退出去！”
“嘭！”
轻微的声音中，神手中的死神镰刀刀锋裂开一条缝隙，随后整个巨大的死神镰刀完全崩碎。
王天纵手中的听海剑也在崩碎。
“你不过是虚幻，也...”
王天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神冷漠的打断：“你又何尝不是？”
说话的同时，两人手中的武器，身上的衣物，身体，四肢，都在不停的消散。
空中没有血迹落下，但两人却一点点的崩碎在众人的视线中。
“我退出你的天都。”
王天纵的声音消失之前，如此开口。
或许在场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清楚，王天纵的这一声退出，到底是何等的自信和强势。
战场彻底安静下来。
这是...
同归于尽？！
所有人一片哗然。
整个人群中，兴许只有秦微白一个人不动声色。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曾看向那片战场，在有李天澜的时候，她的眼神似乎永远都集中在李天澜身上。
王天纵与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风之中，但剑意依旧未散。
看似温和实则凌厉的剑意充斥在天上地下每一寸空间中，剑意最终爆发的瞬间冲上高空，生生将无比激烈的无敌之战终止，这一刻，无论是天海无极还是柳生沧泉，亦或是阿尔达克和李天澜，每个人都不敢妄动。
因为每个人身边都还残存着两大高手的剑意，动一步，也许是身受重伤，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因为大敌在侧。
“那是...”
天海无极死死盯着王天纵和神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完全是一片见了鬼一样的绝望。
只有李天澜不动声色。
以他如今这种诡异的状态，从王天纵与神交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清楚，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说，都是虚幻。
如此真实的神与王天纵，都是虚幻。
自始至终，无论是神，还是剑皇，都不曾真正出现在战场。
出现在战场中的，是他们的一道剑意，属于他们最强的一道剑意。
这一剑，是他们的剑意在相互交手。
无敌境的高手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用一道剑意完全塑造成自己的模样，人终归是人，不可能有什么身外化身之类的东西。
可到了王天纵和神这种地步，他们对于剑与虚空的理解却已经是登峰造极。
出现在战场中的始终都是剑意。
他们只是利用虚空和剑意扭曲而成的倒影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就像是一个魔术。
但却是战斗力到达最巅峰之后的魔术。
他们看不出虚幻与真实，不是因为这个魔术变的好，而是因为他们不够强。
仅此而已。
所以在大部分人不知所谓的情况下，从头到尾，神和王天纵彼此都心知肚明。
都是虚幻。
李天澜看到了虚幻，也看到了真实。
隐约之中，他似乎看到了真正战斗力的制高点。
当他能够一眼只看到两道剑意，而不是两个人影的时候，天骄之名，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他如今是无敌。
但终究不能无敌。
敌人残余的剑意就能让他不敢妄动，他有何颜面自称无敌？
李天澜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些疯狂，有些愤怒，但那种高傲和屈辱却清晰的表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此生已经无望，但却不曾真正无敌。
他看到了真正的道路，却无法在走。
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无敌之境，却困在敌人的剑意中动都不敢动？！
凭什么？！
李天澜猛地向前一步。
残余的剑意瞬息间疯狂涌动，几乎是一瞬间就重创了他的五脏六腑。
李天澜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命令。
即便没有剑意，他今日也是必死，他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漫天的剑意疯狂的绞杀过来。
剑意被完全吸引。
感觉到束缚瞬间减轻的阿尔达克毫不犹豫的冲向重伤的李天澜。
李天澜平静的出剑。
剑一·无极。
微渺的光芒在天罚上升腾起来。
李天澜第二步向前，裹带这漫天残余的剑意，剑式陡然一转！
绝剑！
剑二十二·破碎苍穹！
寂静的半空中刹那之间亮起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刺目光芒。
绝对的光明一瞬间似乎被推到了真正的极致。
苍穹在剑下破碎！
虚空在剑下消失！
剑光凶猛递进，不顾一切的一剑，李天澜的一切也完全不受控制。
刹那之间，剑光似乎突破了所有的禁锢，隐约之中，空中残余的剑意在隆隆而动。
剑二十二瞬间直入巅峰。
猩红色的长剑在李天澜踏出第二步的瞬间就到了阿尔达克面前。
“嗡。”
遥远的海面上，一声沉默了太久的清鸣骤然响起。
视线所能及的海面上泛起皎洁的银光，浪涛在银光之下不停的汹涌，大浪击天。
苍茫海面之上悄然升起了一轮银色的灿烂圆盘。
海上升明月！
一轮圆月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着无数的残影轰然间接近了李天澜。
在他被剑意重伤的时候。
在他全力出手无暇他顾的时候。
秦时明月！
这把在黑暗世界中沉寂了太多年的凶兵抓到了最合适的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开火！
“嘭！”
明月在升腾。
又一道清脆的让人心颤的轰鸣声响起。
海上升明月。
山区陡然间冒出了一片幽蓝。
一道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幽蓝色笔直的从山区冲向海面。
蓝色的直线笔直向前。
空气却随着蓝色线条的向前而完全扭曲崩碎，一瞬间整个山区似乎被分解成了大片的幽蓝，蓝色的线条在虚空中分散融合，带着阴影，撕裂一切，瞬息间撞上了明月。
“阴影撕裂！”
海面上方，邪猛然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狂吼。
破晓握着手中已经开火的凶兵，口中大口吐血，仰天倒下。
蓝色的线击中了明月的最中心。
无数的光焰霎时间淹没了海面，巨浪升腾的一瞬，威力提升到了极尽的剑二十二陡然间穿透了阿尔达克的脖颈。
凌厉的剑锋一扫而过。
神榜第九位，杀戮之眼，教廷杀戮天使阿尔达克的头颅带着大片的鲜血飞溅起来。
李天澜周围的剑意疯狂激荡，剑二十二的剑光依旧明亮。
剑光与剑气中，李天澜一声足以穿金裂石的长啸声陡然响起。
剑二十二剑势再转。
剑五·飞雪。
盛夏的夜空瞬息间变得阴寒刺骨。
数之不尽的剑意呼啸如霜，随后直接变得冰冷。
明月之下，繁星之中。
夜空开始飘雪。
雪如鹅毛，飞扬落下。
可让所有人都心颤的是，化为飞雪的的剑意却不是李天澜的剑意。
而是...
一直呼啸在他身边的， 属于神和王天纵的剑意！
借敌人的剑意为己用！
最关键的时刻，最突兀的转折，一瞬已经足够。
大雪之中，李天澜的长啸声尚未落下，一剑又起。
神和王天纵留下的残余剑意完全爆发，雪花倾覆而下，天海无极和柳生沧泉一瞬间被直接扫飞出去。
李天澜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道惊天长虹，瞬息间破入沧海。
还是剑二十二。
还是破碎苍穹。
一道长达百丈的剑光瞬息间在海面之上升腾而起，剑光照耀世间，破碎一切！
汹涌的光焰，升腾的巨浪在剑光所过之处完全沸腾。
李天澜犹如一道闪耀着整个黑暗世界的彗星，在海面中逆空而上，明亮的剑光在夜色中陡然划出了一道惊艳的弧线。
彗星掠过海面，落点正是在虚空中藏身的邪。
空中大雪飘摇。
一片洁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