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凉侯牧氏,代天子牧边
与此同时。
兵部尚书府。
哀凄之声萦绕。
由于是子嗣早夭,灵堂不能设置在主厅,只能放在后院。
长辈亦是不能出席。
因此,孙鹤年只能呆在书房里。
手捧着兵法,孙鹤年完全静不下心来,只得站起身,来到窗口,望着远处的火光。
他眼力惊人,夜幕之下,仍能清晰看到灵堂的景象。
只见一个披麻衣戴孝帽的女人正守在灵堂前,将一张张冥纸丢入火盆中。
火光闪耀,将女人秀美的脸蛋映衬得轮廓清晰、棱角分明。
同样,也映照出了女人脸上的哀伤和失落……
孙鹤年长叹一口气。
儿子的死,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除了丧子之痛,还有家族未来的希冀。
原本他对孙传宗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他深知自己的降将身份在大景王朝必然难以立足,想要站稳脚跟、屹立不倒,就需要一代代的人耕耘。
好在,长子很优秀,文韬武略皆为上乘,除了精通武道,还考取了举人,好好栽培,迟早有大作为。
于是,孙鹤年就计划给儿子争取到一门上佳的婚配。
好的婚姻,让男人少奋斗一辈子。
威远侯找亲家是选择困难。
孙鹤年则是处处碰壁。
勋贵们瞧不上这个二五仔。
文官集团里,背景强的瞧不上他家,背景差的他瞧不上。
金枝玉叶就更别想了,皇帝比他大一轮,皇家公主们一个个都可以当孙传宗的娘了。
还好,几年前皇帝动了打压勋贵的念头,需要兵部站出来制衡,为了拉拢孙鹤年,就赐了一桩婚事。
将北凉侯牧雄的女儿嫁予孙传宗。
这桩婚配的意义可不一般。
北凉侯也是从龙的功勋之一。
但严格来说,北凉侯却不属于勋贵集团。
因为他还有一层身份,就是天元皇帝的义子!
当皇帝尚在微末之时,年幼孤儿的牧雄,就被皇帝和皇后收作义子。
从此跟着皇帝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和皇帝皇后的感情,甚至比许多皇子都要亲。
开朝之后,牧雄还率军将侵扰边疆的荒人驱逐万里,创下了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
皇帝将新开拓的这片土地赐予了他,并封他为北凉侯,是勋贵集团里,为数不多有独立封地的侯爵!
据传皇帝还赏了他一幅笔墨,言之:北凉侯牧氏,代天子牧边。
和北凉侯结为亲家,孙鹤年大喜过望。
虽然是皇帝义子的女儿,但攀上这门婚事,好歹也算半个皇亲国戚了。
甚至,实际的待遇和前程,比寻常的皇家驸马还要强!
最重要的是,这彰显了皇帝对他的器重。
还有一个实权岳丈的提携支持。
可没想到,儿子这北凉侯的女婿才当了五年就凉凉了。
而且凉的方式还这么羞耻!
孙传宗死于教坊司,已然成了圣京由上到下的谈资。
孙鹤年可以想象得知消息的北凉侯是何等盛怒。
因此,接下来如何安顿这个儿媳,成了孙鹤年亟需解决的问题。
这时,孙鹤年突然发现次子孙传德走到了灵堂里,来到了儿媳牧氏的身旁。
看到孙传德弯腰对牧氏说着什么,孙鹤年立即拧起了眉头,面含煞气。
他很早以前就觉察到次子似乎对大儿媳怀有特殊的念头了。
以往,他曾经发现次子盯着牧氏目不转睛而严厉鞭打斥责。
然而,正当他准备派人去驱赶次子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是自己仅剩的独苗,不由的踟蹰了。
当年背叛姜国时,他的儿女大部分都被姜国将士屠杀了,就剩了这两个。
如今走了一个,哪怕他对次子再不满意,也只能指望孙传德继承衣钵了。
“冤孽啊!”
孙鹤年怅然一叹,忽然想起自己资敌卖国的往事。
他一度怀疑这是否天理报应,但很快就压下了这年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当年打开了那扇门,便只能毅然决然的走下去!”
孙鹤年又看了眼一脸轻浮的次子,摇摇头,关上窗,眼不见为净。
……
“嫂嫂,天色晚了,你也累了一天,让我陪你一起守夜吧。”
孙传德说着就想去拿牧氏拿在手里的冥纸。
牧氏缩回手,垂着眼帘道:“不劳烦叔叔了,奴家自己可以。”
孙传德也悻悻的缩回手,扭头看了眼灵牌,叹道:“唉,我这哥哥真是令人失望,有嫂嫂这样的贤妻,却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以至丢了性命。”
牧氏目泛泪光,一言不发。
“嫂嫂,你放心,还有我在,我定会代哥哥好好照顾你和莲儿的。”孙传德信誓旦旦道。
牧氏止住泪光,皱起眉头。
“嫂嫂,夜凉了,你冷吗?”孙传德悄然往前挪了半步。
牧氏立刻后退一步,神色凛然,沉声道:“请叔叔自重,你大哥还尸骨未寒!”
见孙传德还杵在面前,她又道:“明日,我娘家的人就该到了,还请叔叔早点休息,明日和父亲大人好好接待他们。”
一听到北凉侯的名号,孙传德只得讪讪作罢。
但他仍未气馁,反正大哥死了,来日方长嘛。
这个家,还有这个美丽嫂嫂,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揩不到油,孙传德的肚子里也没油水了,便去了后厨。
后厨这时还是灯火通明。
明日治丧,有大量的宾客需要招待,得提前准备餐食。
他让厨子给自己做一碗肉羹汤,再来几个下酒菜,和一壶好酒。
按说现在不能饮酒,但孙传德已经压抑不住那颗想要放飞的心了。
交代完,孙传德正要回房的时候,突然发现父亲的贴身扈从也在灶台旁忙活。
他好奇道:“老杨,你怎会在这?”
扈从欠身行礼,道:“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我就来帮忙打打下手。”
孙传德噢了一声,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我爹那边如何?”
“老爷还是那样,黯然神伤,少爷您有时间就多去陪陪吧。”扈从道。
“不用你教。”孙传德道:“你记住,往后我爹有什么特别情况,记得第一时间跟我汇报,我哥不在了,这府衙里只有我能替他分担了。”
“这点小的省的,少爷放心。”扈从毕恭毕敬道。
孙传德摆完姿态,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扈从的嘴角微微翘起,显露出一丝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