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我只争朝夕

  【幽冥海】
  一步踏出，顷刻间便是千里之遥。
  林恩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周围的景象倒映在他的瞳孔当中。
  在苍白的迷雾当中，已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混乱之海。
  对这片禁忌之地，林恩虽然没有太过深入地进行调查，但是对这里会出现的诸多的异象，还是心里有底。
  与其说是海洋。
  倒不如说是链接着无数世界，光怪了时间和空间的一片垃圾场。
  它会将你心底里的恐惧无限的放大。
  然后从时间的剪影当中，具化出无数让你为之恐惧的事物，而有时候你甚至不清楚，这种具象化到底只是一种幻觉。
  还是你未来的一片缩影。
  而越是强大的人踏入这里，就越可能会遭受到诸多意想不到的异变。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源王的线索再说。”
  林恩转过头，眸子当中神光闪烁。
  一瞬间。
  他确定了方位。
  一步踏出，身形瞬间便跨越了无垠的距离。
  但是就在下一刻，他立刻就感知到了空间出现的错乱，他的这一步不仅没有让他更加靠近那个坐标，反而变向地远离。
  “呵。”林恩淡笑。
  如今他已经融合出了初诞者的本源力量。
  不管是空间和时间的位格，都在这种力量之下。
  对此，他无惧。
  他不再多言，身体在刹那间便被细密的流沙所包裹。
  一瞬间。
  他豁然伸出手，眼中神光闪动，汹涌的力量豁然而出。
  顷刻间他便暂时改变了这里的部分规则，让空间得以维持稳定，并为他开启短暂的空间跃迁的甬道。
  他再一次踏入其中。
  而伴随着身形的变化，他的身体在顷刻间便跃迁到了一个新的坐标。
  但就在传送结束的那个瞬间，他猛然眯起了双眼。
  “看来要比我想的还要困难一些。”
  空间方面的坐标，他已经确定自己所来的地方准确无误。
  但是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什么海洋。
  而是遮天蔽日的苍白的迷雾。
  迷雾当中，不断地似乎有人脸的幻影闪过，耳边还隐隐地传来某种笑声和空洞的呼啸。
  “你可曾觉得，你对不起一些人？”
  惶惶然间。
  他的耳边猛然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他几乎是立刻便听了出来。
  那个声音是他自己。
  林恩浅笑，道：“我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我会偿还的。”
  “可是，你还得起吗……”
  一瞬间。
  无数的迷雾翻滚。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片纷乱的战场。
  嘶吼声，剑刃铿锵声，无数的战士前仆后继地冲向了那一个又一个光辉的神明。
  高高的紫罗兰帝国的旗帜，在鲜血和号角声中迎风飞扬，几乎是在顷刻间，林恩就仿佛再一次被带回了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这是神战。
  是凡人的以卵击石。
  是一场单方面地没有任何胜算的屠杀。
  “你让忠于你的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去送死，你明知神明的力量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你却从未想过阻止，是吗？”
  那个诡秘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欺骗了一个时代的人，也欠下了无数座因你而起的坟。”
  “其实，你和神明没有任何的区别，你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将掌控当做一种手段，不是吗？”
  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他的扪心自问。
  每一句话都似乎能够直击他的内心。
  林恩抬起头，目光闪烁地望着那纷乱的战场。
  望着那无数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望着那就像是星辰一样高悬于天空的璀璨的神明。
  然后他突然一笑。
  “我很早就知道幽冥海能倒映出一个人心里最脆弱的一面，然后将他们具象在我的面前，并击垮一个人的心智。”
  “但是这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们是我最优秀的战士，他们也和我一样，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我们都曾为此付出过生命。”
  那个声音就像风逝一样再一次缓缓地响起。
  “可你还活着，不是吗？”
  林恩抬起头，淡笑道：
  “是的，因为总要有一个旧时代的人来记住。”
  “来背负。”
  一瞬间，他猛然伸出手。
  眼前的那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瞬间化作了无数的飞烟消逝在了他的眼前。
  他从来没有将那个时代当做自己的负担。
  也从未因此懊悔。
  许多人都说是他利用了所有人，利用他们的生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承认，他确实想要为妻子复仇。
  但在亲历了那么多人的苦难之后。
  推翻诸神的统治，建立一个美好世界的理想，早就已经成为了他为之奋斗的一生。
  所以。
  他从不后悔。
  因为当时所向往这个理想并为之奋斗的人，不仅仅是他，也是整个时代所有死难的人。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
  他们永远地埋葬在了黄沙之下。
  而他却从地下爬起。
  而那个爬出来的恶鬼，会背负着他们曾所共同向往的一切，来继续走完这条曾未尽的路！
  一瞬间，滚滚的幻影消逝，林恩猛然抬起头。
  “仅此而已么？”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心灵倒映出来的幻象，这种幻象是没有办法以力摧之的。
  因为它们都是存在于你灵魂深处的伤疤。
  你可以破灭它，逃避它。
  但你想要真正胜利，你就必须直面它。
  不然的话，它们就会永远地留在你的心底，成为你内心深出挥之不去的阴影。
  无尽的迷雾依旧翻滚。
  恍然间。
  那个轻轻的声音再一次在他的耳边，也在他的心里，缓缓地响起。
  “那你又可曾……思念过我？”
  一瞬间。
  林恩猛然眯眼。
  而也是在顷刻间，周围的一切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的面前恍然间再一次浮现出了那张让人心碎的明媚的笑眼，浮现出了那双眸子倒映着的星光点点。
  而在倏然的画面一转中。
  便是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在曾经的他颤抖的注视之下，那个从天陨落的身影。
  “你又可曾想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同一朵一样的花……”
  “即便她们再如何的相似，回忆永远是回忆，伤逝的永远是伤逝……”
  “你数千年来的努力，终究只是你为了抓住过去而产生的那缕执念……你又可曾想过……”
  “越加相似的结果，只会带来越加强掩在笑容之下的痛楚……”
  隆隆地。
  却极为轻柔的声音。
  在他的心里经久不散的回响。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
  林恩深深地抬起了头，道：“我只争朝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