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杨家老小

  日近隆冬,清晨更寒。
  巷子口,家丁跺着脚,脸通红,见杨狱出来,忙上前递上锦盒,说明来意。
  “请我赴宴?”
  杨狱手里把玩着锦盒,若有所思。
  杨宝田那张老脸又在他的眼前浮现,这老东西看来盯他许久了,不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搜集‘古物’。
  这让他心中疑惑更多。
  杨家虽然只是个小乡绅,可再小的乡绅也不会把一个狱卒放在眼里。
  事实上,杨家很有几人在衙门任职,还有一位刀笔吏。
  大费周章笼络自己,是为了什么?
  “小哥,主家让我告诉你,家里还有不少新从街面上收到的古物。”
  家丁搓着手,结结巴巴。
  “新收的?”
  杨狱眯起了眼,心中有些恍然,也有些戒备,更生出三分怒气来。
  黑山城到底是个人口数万户的上县,按道理说古物也不会太少,可他这些日子除了找到印有‘逐风步’的手绢外一无所获。
  却原来是这个老东西在暗中收购。
  微怒中,也有些警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地头蛇,自己已经尽量隐秘,可还是被发现了。
  “主家还说了,小哥赴宴,必不会空手而归。”
  家丁小心翼翼。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前几天才杀了两个凶悍山贼。
  “呵呵~”
  杨狱心中冷笑。。
  这是自己不去赴宴,以后休想找到一件古物的意思?
  心中想着,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道:
  “衙门的差事误不得,待我向王捕头请个假。”
  “不瞒小哥,昨日就去王捕头那,为小哥请了一天假。”
  见杨狱同意,松了口气。
  “你这主家想的可真是周道。”
  杨狱皮笑肉不笑,心中却是一定。
  黑山城虽然有着乱象,可这杨家不过小小乡绅,也没胆子公然挑衅王佛宝。
  这句话,是在安自己的心。
  “那就领路吧。”
  杨狱摸了摸腰间长刀,也想瞧瞧族里这些老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走出巷口,是两个同样冻的瑟瑟发抖的轿夫,杨狱也不多说,径直上轿,一行人这才向着城外而去。
  日近寒冬,更加上天色刚亮,内城虽然稀少,街边已有小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但外城,却一片死寂,一连走过几个街道,除了地面上飘着的纸钱外,空空荡荡。
  若不是时而能听到哭声,杨狱几乎以为外城已经变成了死城。
  “外城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衙门居然不管?!”
  杨狱震惊了。
  这是死了多少人,才让外城没人敢出门上街?
  掀开车帘,看着一派萧索的外城,杨狱只觉心头阵阵发凉:“外城,已然这幅模样了?”
  “回小哥。”
  扫了一眼加快脚步的两个轿夫,那家丁似也有些戚戚然:“听说王捕头从其他县请来的大夫都死了好几个呢。”
  “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杨狱喃喃。
  这些日子他醉心练武,偶有外出也是匆匆来去,却根本不知道外城已然成了这幅模样。
  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迟迟不见衙门的动作。
  那三尺刘虽然贪婪,可也没有无能到这个地步吧?
  大明五年一考核,这般模样,若是被考核的官员看到,他不要自己的乌纱帽了?
  “还不是因为那怜……”
  一个轿夫忍不住想说什么,话音却戛然而止。
  杨狱扭头,就见街道尽头,外城宽大的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跪倒在地,聆听高台上几个道人讲经。
  漫天的纸钱如雪花飘洒,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几人都是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大城门。
  守城的兵丁收了钱,撤去道兵,行至城外,杨狱这才看到人烟,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着远处而去。
  他们,在逃命……
  也有流民想要进城被拒之门外,哭喊、谩骂、鞭打、惨叫声此起彼伏。
  杨狱忍不住攥紧了刀,心有戚戚。
  那一日,若非老爷子将自己带进城里,自己只怕也和这些流民一个下场。
  “这操蛋的世道……”
  杨狱闭上了眼,胸膛不住起伏。
  好一会都静不下心,干脆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摆放着一烂了一半的古书,几张丝绢,以及几个不知名的青铜摆坠。
  让暴食之鼎有着反应的,是其中一枚青铜摆坠。
  吊坠里,是一门名叫‘还气诀’的服气法。
  “聊胜于无。”
  杨狱微微有些失望。
  服气法虽然没有单修的限制,但人的精力有限,血气也是有限,每日里所能提取的内气不会因为修炼的服气法更多而变多。
  不过,食谱收集进度加一,只差五件食材,他就能集全那食谱所需的食材了。
  出了城,一行人沉默下来,脚程更快。
  没多久,已远远可以看到一间外有土墙,栅栏的庄园。
  说是庄园,其实不过是个土堡,灰黄一片,很不起眼。
  “族弟可算来了,为兄可是等了许久。”
  一下轿,一人高马大的中年人已迎了过来,请他入庄。
  杨狱认得此人就是杨宝田的二子,叫杨逑?
  这杨家的庄园其貌不扬,内里也全无什么景观可看,黄泥地上连片石板都没有,几棵老树也都光秃秃。
  只是杨狱却看出一丝不同。
  这杨家的家丁,有些多了。
  大明律法严苛,非有功名、功绩者不可养家奴仆人,虽然这条律法早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可养家奴可是要成本的。
  杨家这样的小乡绅,撑死养十个也就了不起了,可他这一路来,见的都不止十个了吧?
  稍微有些装饰的堂屋内,酒席已经摆了上来。
  杨狱打眼一扫,八冷八热、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可那四干果也就罢了,这年月,这家还有鲜果?
  “来,小狱,尝尝咱家种的果子。”
  杨宝田笑的皱纹都舒展了。
  “有话,就直说吧。”
  杨狱懒得绕圈子,更没可能会吃这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的东西。
  莫说饭菜,茶水他都不想沾嘴。
  “呵呵。”
  杨宝田笑的有些僵硬,却还是放下了果子:
  “小狱真是快人快语,这样,杨逑,为你族弟说上一说。”
  “实不相瞒,咱们这次请族弟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笑着道:
  “这事,对我等来说事关重要,对小弟来说,却又只是举手之劳了。”
  “什么事?”
  杨狱心中一动,知道戏肉来了。
  “是这样的,前几年,有位族老因为偷了族里一件很紧要的东西被送进了大狱,可直到那族老被斩首,也没将东西寻回来。”
  杨逑起身,为杨狱倒了一杯酒,言辞恳切:
  “咱们就想着,族弟能帮忙找上一找。”
  “是吗?”
  杨狱转着酒杯,望着杨宝田,意有所指:
  “大狱里的东西可不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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