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残酷的真相
清楚待会儿就要与最后一个复仇对象见面，林恩终于沉住气，不那么急着想出去调查采矿场的情况了。
另外他还觉察到一点特别之处。
罗里是叫西泽来见他，而不是叫他去见西泽，这说明西泽在罗里的眼中，哪怕有兄弟这层血缘关系，地位也还是不如一个办事利落的打手。
这和他的记忆略有冲突。
西泽当年在碾断他腿的三人里，偏向于帮凶，可看着也不怎么好欺负，怎么三年后再一看，在自己家的地盘里都混得这么差了？
思考之际，罗里办公室的门被司机罗伯特推开。
他的身后，还跟着位稍显沧桑落魄的男子。
男子的面孔几乎能贴合林恩记忆里的西泽。
只不过，让林恩心惊的不是与复仇对象重逢，而是西泽的堕落值竟为【-60】。
为排除眼花，林恩甚至不动声色地揉了下眼睛。
没错。
是【-60】！
“西泽少爷，这位林恩，罗里少爷新招来的打手。”司机罗伯特将西泽请进来后，先介绍了一下林恩，这才为林恩介绍起西泽，“这位是西泽少爷，罗里少爷的弟弟。”
“你好。”林恩明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林、林恩？”西泽注视着林恩，目光闪烁。
被认出来了？
林恩的第一感觉就是西泽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认识？”罗里也觉得西泽的表现不太符合常理。
“……不认识。”西泽避开了林恩的目光，冲罗里摇了摇头。
分明是认出了自己。
林恩愈发确定。
可这件事本身又让他产生了很多的疑惑与动摇。
威廉、乔顿都没认出自己，西泽居然一个照面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那么低的堕落值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西泽是唯一一位悔改了的人？
“林**投奔我，其实和你还有不小的关系。”罗里叫两人都坐下，接着饶有兴趣地讲述从府邸赶来采矿场中途的经历，“他是听说了你的威名，本想来投奔你的，没成想半路遇到了我，我看他不错就收到了我手下。”
“我……我的威名？”西泽看了一眼林恩，旋即自嘲一笑，“我怎么会有威名……”
“这还真说不准啊，你做的那些破事放在那帮贱民的角度看，的确够伟大，他们说你的威名完全说得通。”罗里揶揄的语气很重。
西泽听得出来，只是干笑了几声，没有多说。
罗里翘着腿，看向另一侧的林恩：“这就是我的弟弟西泽，见到他你要什么样的感受？”
“很……意外。”林恩还有点怀疑是自己的【窥视者之瞳】出了问题。
不过他看了看其他人，堕落值很‘正常’，都高得令人坐立不安。
“很意外？这是肯定的，因为我弟弟就是一个普通又喜欢释放廉价善意的小笨蛋，怎么会和你想象中的那样贴合。”罗里丝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嘲笑、贬低自己的弟弟，“呵呵，我弟弟真是个无可挑剔的人才。”
“嗯……”林恩没多此一举地纠正罗里错误的理解。
“现在看，投奔我是不是远比投奔西泽明智？”罗里又问。
林恩回答得很干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哈哈。”罗里很满意，“西泽，听到了吗？”
“还有别的事吗？”西泽没有生气，他早已适应了这种生活。
“没有了，你可以去忙了。”罗里道。
林恩抓住机会，试着与西泽独处：“我想上个厕所，怎么走？”
“正好，西泽，你顺路带林恩过去吧。”罗里掉入了林恩布置的圈套，一步步被林恩引导着走，给他俩创造了独处的空间。
“麻烦您了，西泽少爷。”林恩起身特意用不那么规范的礼仪欠了下身。
这一行为再次逗得罗里哈哈大笑。
“没事，跟我来吧。”西泽无视了笑声，带着林恩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外面仿佛无处不在的轰鸣声就吞没了屋内的笑声。
西泽欣慰地朝着一侧走去。
林恩跟在其侧面。
正当他准备开口说‘你认出我了么’的时候，西泽先开口了。
“你的腿……没事了？”
果然。
西泽还记得自己，不然绝无可能精准地提到腿部的情况。
“嗯。”林恩瞥向西泽，“你还记得我？”
“永生难忘……”西泽像是回忆起了很不愉快的事情，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到这里？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他现在应该都读大学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弟弟？”林恩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根据记忆看，当初碾断了他的腿，威廉、乔顿、西泽就逃之夭夭了。
这也使得自己无处确认他们的身份，要求赔偿。
基于此，西泽连他名字都不该知道，就更不用说未曾见过面的马特了。
“后来我有找到那位当初被我们欺负的梅拉女士，这些都是她告诉给我的……你不知道这件事吗？”西泽反问。
“知道什么？你是指你调查我和我弟弟？”
“不，我当时凑了差不多五百金，托梅拉女士转交给你用于治疗你的腿。”西泽道。
五百金？
林恩非常确定，这三年来他和马特从未见到过这笔钱。
梅拉仅有的一次来看望自己，也只带了两筐黑面包。
弟弟马特希望她能为帮她出头的林恩承担一部分医疗费时，她也只是凉薄地说了句：其实你不来帮忙的话，那些权贵吓唬吓唬我们可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前几天林恩去找她，还在心中为她开解，心想在这个堕落的时代谁都没有错，他不该陷入受害者的内斗中，而是该把仇恨宣泄在那些真正的始作俑者身上。
现在再看，这个想法真够可笑的。
五百金意味着什么？
放在三年前原身刚受伤那会儿，这笔钱很有希望能治好他的腿，让马特继续安心读书，原身痊愈后接着工作。
只要这笔钱落在原身手上，原身就远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腿部情况恶化，成了压根没有希望治好的拖累，阻挠他们一家向美好前行的船锚。
“你……怎么了？”西泽还以为林恩现在之所以能痊愈，全仰仗了他当初东拼西凑弄来的五百金。
“……没事。”林恩呼吸沉重了少许。
他知道西泽不会骗自己。
这既有客观的堕落值作为参考，也有基础逻辑在其中。
三年之后的重逢，西泽完全没理由即兴编出这样的假话。如果他无心去帮助林恩，也就不可能再找到梅拉，知晓她、他的名字。
真相只会是最残酷的那个，即梅拉私吞掉了恩人治腿的希望金，无情地看着一位正直的年轻人因为救自己和女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好他妈堕落的世界。
好他妈的黑。
林恩不知道拿到了五百金的巨款，梅拉怎么还会过得那么贫苦。
他只知道自己在梅拉眼里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三年前，以牺牲自己双腿为代价，让梅拉获得了五百金的不义之财。
三年后，自己主动放下芥蒂，又白白送上了一百金。
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心软，更愚蠢的人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西泽边走边道，“他们拖欠矿工的工资，也完全不在乎矿工们的安全，经常为了赶产量，冒着危险让矿工们加班加点工作……这几个月，已经出过好几次事故，死了很多人了……”
“你当初为什么会跟着威廉、乔顿做出那样的事情？”面孔不知不觉中变得阴沉的林恩问道。
“我……我当时为了合群，为了不被他们欺负，只能强迫自己融入其中，跟着他们一起伤害其他人，还要摆出享受的笑脸……”西泽很惭愧。
“听说你和威廉还保持着联系？”林恩记得威廉说过他和西泽的关系还不错。
威廉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他问我需不需要女人，说采矿场的需求应该很大，他可以提供一批优质的……货源……”
把无辜的女性视为货源。
林恩有点畅快，无比庆幸。
因为他当初毫不犹豫地除掉了威廉，除掉了这个毫无底线的贩卖组织。
“我拒绝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了。直到前阵子，我听说他因为利益冲突，被其他势力的人给杀了……”西泽道。
二人走到了公共场所跟前。
不过都没急着进去。
“你的意思是，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自愿的，你也是为了自保。”林恩不是很能理解西泽，在他看来，要是觉得合不来，那西泽是有能力选择不与威廉、乔顿为伍的。
“只是当时我的太怯懦罢了。”西泽没给自己找理由，“我想融入一个圈子，我想有一群好朋友，但最后……后来我也没勇气和他们切断联系，痛斥他们的行为，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去弥补……”
“这么说，你还是个大好人了？”林恩按耐住了和西泽袒露自己根本没收到五百金的冲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西泽看了林恩几眼，又羞愧自责地半低下了头，“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