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花街的春天
哗——
潮水上涨，将大股大股的浪花推上岸，在沙滩上留下逶迤的淡淡血迹。
林渺在汹涌澎湃的浪花声中，一只手捏着一枚失去光泽的石头，另一只手拎着已经变成血肉模糊的小春君，慢慢走上岸。
在她身后，天空中的黑雾正在缓慢散去，露出来的一丝丝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林渺的身影便在海面上倒映出细长的影子。
“噗——”
小春君微合着眼睛，身上的伤口被沙滩上的石头再次割伤，喉间溢出痛苦的声音。
方才在水下，为了让小春君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林渺拿着剑在小春君身上，避开要害部位，再次刺了几下。
顺便喂了一个绿丸子吊着一口气。
他还不能死。
林渺将小春君扔在地上，带动着小春君怀里一直抱着的那具尸体滚落出去。
小春君一直微合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他伸出手，一手扣紧了沙滩上裸露出来的石头，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试图向三米外，姐姐的尸体爬过去。
汩汩鲜血流的更加汹涌。
林渺没有看他，转头看向天边的天空。
肉眼可见的，黑雾在慢慢散去，那些隐藏在黑雾中的冤魂在失去了煞气的保护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天空露出了一些本来的颜色。
透着一丝墨蓝，那些由煞气影响而形成的红色，只剩下了零星几点。
“领域确实在消失，他的力量果然和那块石头相关。”
空间中，幽荧看到天空中的场景，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笑。
林渺也点点头，只是，有一件事她有些不明白，
“幽荧，小春君明明是半步化形，为什么会突然分神，难道真的是在惦记这个女人的尸体？”
“不，一定不是。”
幽荧沉声道。
“古往今来，但凡是能够拥有蛊惑能力的，在战斗中，都会比其他人更为专注。”
林渺已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战斗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尘埃落尽，总算歇了下来，疲惫一瞬间涌了上来。
浑身上下的肌肉酸痛不说，林渺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承载了那么多不属于她的力量，身体长时间拉到极致，确实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
“这么说来，难道是螣蛇？”
林渺艰难地从空间里摸出一包饼干，拆开来慢慢吃起来，眸光转到一旁小春君的身上。
此时的小春君，身上没有了任何属于能力者的波动。
或许在螣蛇没有赋予他能力之前，他本身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空间中的幽荧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道，
“确实符合螣蛇的心性，他不相信任何人，对于小春君，也必然留了后手。螣蛇跟他合作，唯一的可能便是富士山下的那处煞气源头，如今小春君放任我们封印了源头，螣蛇，必然暴动。”
暴动。
林渺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既然暴动，幽荧口中的螣蛇是这样的性格，那他会不会再多派些人来。
或者，直接亲自去北极？
林渺默默啃着饼干，奶香味在嘴里溢开。
如果真的和她想的一样，那么接下来的北极，恐怕才是真正的战场。
天边微熙，黯淡的天色逐渐放亮，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驱散了更多的黑烟。
整个樱花基地中火光四起，滚烫的岩浆从低洼处流入海洋，远远的，林渺还能够看到岩浆中飘着的，还没有被炙熟的，属于人类的尸体。
饼干的碎屑掉在地上。
有休眠了一整晚的沙滩蟹悄悄从沙子中钻出，举着大钳子，夹起碎屑往嘴中塞。
螃蟹们摸索着爬到了小春君的身边，钳子猛地夹下，瞬间将小春君从昏迷的状态夹醒。
重新变回普通人的他，身上的伤口变得宛如锥心之痛。
小春明醒来的时候，眼前便是朝阳的余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
他颤抖着手，轻轻拂开那被鲜血和海水浸湿的和服衣料，在看到已经干瘪下去的，春和的容颜时，心口猛地一痛。
噗——
一口鲜血喷出，惊动了路过的沙蟹。
小春明慢慢抱紧了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连肉体也不复存在的小春和。
他好像快要忘了姐姐的容貌了，明明刚刚还在看的。
好像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小春和，就是那一日了。
……
那些男人折磨死了小春和。
和美知道了这一切后，撑着病弱的身体，蹒跚着走到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小春明身边。
随后，手举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几乎是承载了和美所有力量的一巴掌，将熬了一夜的小春明打倒在地。
“你这个……祸害！”
“当初就不该留下你，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和美在一群女人的搀扶下，抚着心口，突然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和美小姐！”
女人们惊呼。
有些人的脸上是带着惊慌的，但是更多的人眼中，浮现出惊喜来。
后来的事小春君并没有记住，只记得在和美也死掉后，所有花楼中的女人们，纷纷卷了楼中的银钱，想要逃跑。
他不知哪来的力量，跌跌撞撞地站起，锁紧了大门，在一个个女人们惊恐、怨毒的目光中，拿走了一切财富，抱着小春和的尸体，离开了花街。
那是春天。
花街的风很暖，樱花落了满地。
小春君却觉得，比起当年第一次来到花街时的那个冬天，还要更冷一些。
他安葬了和美。
背着小春和的尸体走在春风里，走了很远。
他揣着所有的财产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想着找个人，救救他的姐姐。
他踩破了两双鞋子，登上富士山，想要寻找传说中的神明。
他跪在地上，身后包裹中传来的腐烂的尸臭味，让他无比恐慌。
富士山的皑皑白雪终于在某一日，听到了他的祈求。
滚滚岩浆涌动，那是富士山喷发的时候，看着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不知怎么的，小春明突然觉得一阵心安。
他也可以去陪着母亲，和姐姐了。
然而，一道阴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你想复活她吗。”
亮光，猛地在少年的眼中爆发。
小春明欣喜若狂。
他怎能看不出，这些黑雾绝非樱花国传闻中的神明。
但是此刻，是鬼神还是神明，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花街里的一个小孩，小孩只想救自己的姐姐。
小春明不想再被困在暗室中。
他想杀光所有欺负过姐姐的人。
花街那样丑陋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皇室无能，他也便杀光皇室的人。
这些人，都要沦为姐姐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