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己

  郝然眼神一凝,目现惊愕但仍不忘急退三步,拉开距离。
  事出诡异,需要谋而后动。
  90层空间之中不再空旷,而是有四根巨大立柱,分散空间四角,而空间的中心点,一尊青铜香炉伫立,缕缕香火从中溢散,使得整个空间都笼罩于云烟之中,而香炉之前,站着那个从身高到打扮到罗刹面具都完全一模一样的自己。
  另一个,“郝然”。
  两人对视,气氛越发沉凝。
  “到时间了,”中心那“郝然”笑道,“我已不再惧怕生死。”
  “所以分身你可以休息了,回归本源,助我道心圆满。”
  什么东西?分身?郝然刚动了这个念头,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一些原本不存在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突兀浮现,记忆之中的他出生便是宗主准真传,背负宗门希望的天娇,只是被宗主放置外门历练心境,待心境圆满回到血神上清天内正式成为宗主真传,他亦不负宗主厚望,一路高歌猛进,很快成为外门至强,更是杀上血影塔,一路来到90层。
  可90层炼心层中,他发现自己心境有缺,作为未来登顶至强之人,他心中竟惧怕死亡,因此道心有缺,不得圆满。宗主让其闭关于此,借助鸿蒙金相塔的力量投影分身于万界,这才有了郝然的出现,如今,他心境已经圆满,分身更是前来融合,只要融回本身,他便可超凡入圣,从此迈入无限仙途,必成聚灵,可问成丹!更是可以重回宗主身侧,待宗主归天,他便是新任宗主!
  醒掌万千仙凡,醉握永世不朽!
  一念可决苍生生灭!
  他看见自己于血神之巅傲然而立,周围是簇拥着叶瑶儿等绝代风华之女,齐中甚至还有莫璃的身影,内心深藏的欲望被全数满足!而血神山下,更是跪着自己曾经的仇人殷噬全族,连同他们一起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他的还有无尽仙人,仙人身后,是无数血池,凡人于其中苦痛哭嚎,抽尽全身血液为天地提供充裕血气供他修炼,登顶天道!
  等等,凡人在哭?
  郝然顿时灵台一清!眼前迷雾即刻消散!
  你他妈的?欺负凡人!?
  欺负罗伯?!!!
  “我艹你娘亲!”郝然抽出刀来,眼前再无半点虚幻,斩向假身!
  “你这是何意?”假身亦抽出“憎天”对战,两人刀刃频频相接,白霜刀刃疯狂对撞,散出点点火花!
  “你我本是一体!”假身防御之际仍不忘动摇郝然,“你我一体登顶至高!”
  “登你妈!”郝然猛一用力,刀速更快!黑色刀背被挥成黑色残影!假身速度也陡然增快,竟又将刀光尽数防下!
  “你我为何要刀剑相向!”如此刀速之下,假身还有余力说话!“你我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去你大爷的!”郝然怒喝!
  “我就是我!”
  “我不仅有我!”
  他脑中浮现罗伯等人,还有那些为了不出卖他甘愿成为共犯的凡人们。
  还有许倾,老大老二老三,为了让他活下去将他强行推出的背影!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允许他成为一个屠戮弱者的人渣!
  真实的记忆此刻给予郝然巨大的力量,让他坚信!
  “我定是我!”
  郝然高举刀刃!
  “老子的刀!”
  血气攀附其上!
  “不向弱者!”
  凝成实质锋刃,远看形似刀鞘,近看刀鞘锋利更甚刀刃!
  “只向更强!”
  猛然劈下!血色刀光斩来!杀气喷薄而出!此刀一出!无形威压之下!逼散周身一切云烟!
  假身不敢再度对刃而防,只敢连连后退!再无游刃有余模样!
  “屠戮凡人成就的至高!”
  “算个头的至高!”
  “受死!”
  郝然欺身而上!刀刃由下至上袭来!假身并未防御,再度退却!只道香炉周边停下!单手一拍香炉!
  空间之中的众多云烟猛然一滞,空中相互凝结,竟变换成无数云烟兵器,有重型的锤斧,也有轻型的刀剑,但无一例外的是其上利芒比之真物有增无减!
  假身另一个手连掐数决,再一猛挥!
  重型兵器如陨石雨般砸下!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锤斧等兵器砸下,破碎地面,形成深坑!重型兵器落下的威力太过强大!
  再一挥手,轻型兵器呼啸而来!
  轻型兵器速度更快,但威力同普通轻兵无异,可是胜在量大,天上还有无数或重或轻的云雾兵器蓄势待发!
  “不讲武德!”郝然怒骂!这仙法也太过不讲道理!怎能如此强大!
  假身轻蔑一笑,“你既然不想同我融合,那便留你不得。”随即再度掐决一挥!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几道重型云雾兵器一同转向!从各个角度朝郝然所在重重砸来!
  “艹!”郝然心道不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润为上!
  还好算退的及时!几道重型兵器砸来!郝然刚站立之处刹那化为巨坑!
  “我去,”威力之大,只能用骇世惊俗形容,这是郝然头一次见到威力如此之大的仙法,虽然震惊,但仍选择后退!
  “对付这种东西,只能贴柱择机近身!”郝然分析局势,他如果想防住四面八方的云雾兵器根本不可能,只有想办法起码少一面可能被攻击的方向才能有一线生机!柱子成了唯一的选择!
  可思考是需要分神的,郝然仅仅是脚步停顿一瞬,几道云雾长剑速度快若流星,顷刻来到郝然身后,就要穿透郝然刚刚调息恢复不久的腿部,势要将郝然钉在地上!
  几面血气护身镜出现在云雾长剑落点,挡住长剑!
  但也仅仅挡住半息!半息之后碎回血气!
  但一息也够郝然挪移开致命部位了!
  长剑划开郝然手臂大腿侧腹皮肤,一时鲜血淋漓!
  “妈的回去好好修炼!”郝然强忍疼痛道,虽然都是皮外伤,但受伤点都在神经密集之处,还是极度疼痛。他如今练气大成能够凝成多面同之前防御力相同的护心镜,可就算是防御力完全相同的护心镜,也不是轻型云雾兵器的一合之敌。
  他还是太弱,修为还是太低。
  “同我融合,回归本源,自会变强,何须修炼?”假身接话,话中嘲讽意味极重。好在他说话之际并未让云雾兵器落下,给了郝然一丝喘息之机。
  郝然抓紧时间从乾坤袋中摸出疗伤伤药,吞吃下肚,抓紧恢复!
  伤口开始止血,但是还是缓慢。
  “疗伤需要时间,得拖时间。”郝然心道。伤口虽不深,但是出血量还是有些惊人,他可不想重蹈杨物的覆辙,他必须止血。
  “你说你是我,我乾坤袋里有啥你能有吗?”他选了一个能解释很多东西的话题,希望这唠叨家伙能多唠叨一会。
  可假身并未多言,仅是从同郝然一模一样的乾坤袋中摸出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丹药,并从手臂上划出一道出血伤口,将丹药吞吃下肚,伤口开始止血,连速度都同郝然身上一样。
  “你我一体。”假身吐出一句后又猛一挥手,不再给郝然停顿的机会。云雾兵器再度袭来!
  “不对!”郝然一边按照原计划前往柱子躲避,战斗直觉让他觉得假身这种行为有些怪异,明明完全不需要如此证明,甚至不需要证明!
  “他在掩饰什么!亦或者在炫耀什么!”郝然隐约抓到一丝线索,但是现实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他身后轻型云雾兵器如影随形!重型纷纷砸下!落地轰鸣声声爆响,炸的郝然耳膜处有温热液体流出!
  再不中止战斗没准先成聋子!
  可是没有办法近身!这云雾仙法根本不给接近假身的机会!
  “怎么办?”
  郝然冲至柱子之下,反身观察战场,一边观察一边躲避射来的兵器,很快身后柱子已经快要碎裂,只能再换!
  怎么办?
  第二根柱子已经快要碎裂,郝然仅剩两个掩体。
  怎么办?!
  郝然好不容易来到第三根柱子,可第三根柱子已经被假身提前攻击,已经岌岌可危无法提供躲避了!
  怎么办!!!
  第四根柱子也轰然倒下,满天云雾兵器虎视眈眈。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植入记忆,模仿效果,刀相同,满天云烟。”郝然在最后一个可以挡住云烟兵器的柱子面前低头喃喃道。身后是已经成为废墟的最后一柱。
  郝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假身看着已经可以宣告死亡的郝然,轻蔑一笑。在他眼里,郝然已经放弃生存的希望了,所以才会停在原地自言自语。
  此刻正是生死之间,郝然心头突然有些明悟。
  “原来如此。”郝然轻声道,再度提刀。
  假身笑声一滞。
  “呵。”
  郝然轻声笑了一下,抬眼看向中心假身。
  眼神无比清明,似看破一切。
  “那你试试,这个你能不能模仿。”
  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把同手中憎天九成相似的刀来,将手中“憎天”放回袋中。
  将刀柄用力一捏,手中刀刃徐徐通红,甚至隐隐变长。
  刀铭逐渐现出,上书,憎天。
  假身不屑,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刀来,也变得通红,刀铭亦书憎天。
  郝然蹬地冲来,直杀空间中央!
  无数轻型云雾兵器瞬间挡于前进路上,被憎天赤红刀光纷纷砍散!使得兵器变回真正云烟!
  一往无前!
  移速极快!重型的兵器砸不到他!轻型拦不住他!
  假身手决一变,天上云雾通通变成剑型!剑雨落下!
  纵使郝然刀光如幕,也挡不住满天剑雨!
  刹那,郝然浑身是剑!形如剑架!血浆喷涌!
  可郝然没有停!云雾兵器并无重量!阻拦不了他的脚步!
  疼痛已经抛之脑后,向前不停仍有一线生机!
  刀更速!人更快!
  假身近在咫尺!
  赤色刀芒似朝霞,要撕开无尽黑夜,迎接黎明!
  假身已在刀下!避无可避!
  黑夜定将被黎明取代!希望已现!
  可假身却笑了。
  “你输了。”他如此说到,阴谋得逞写在他脸上。
  他根本不是弱点。
  从郝然踏进这一层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
  让郝然觉得他是他的假身,到四个柱子的设置,到一步一步逼迫他狗急跳墙搏命。
  全都是他的设计。
  他最喜欢看到这些能够进入此层的天娇,被他一步一步逼到绝路的样子。
  最终将他撕碎,以为看到希望以为一切结束后,被他的再次出现逼疯,逼到崩溃,开始怀疑自己,最终道心崩溃。
  他的实力也许不是最强,是根据挑战之人的实力模仿而来。
  但是他也是最强,因为能够战胜他的万中无一。
  上次战胜他的人,是一位少年。
  突然。
  他眼神一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郝然也在笑。
  “傻叉。”郝然道。
  随即赤色刀芒猛的一转!劈向香炉!
  香炉顿时出现层层血气防御!可是憎天根本不理!
  它本无视血气!
  “你能模仿?!”郝然怒喝!
  赤色刀芒携斩尽一切之势!一刀两断!
  香炉炸开!缓缓化为血雾!
  “为什么?”假身缓缓跪地,眼中带着不甘,它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漏出破绽了?
  明明天衣无缝。
  “是,你是一开始让我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你身上了,”郝然坐下调息,“甚至装成我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就是本关血影,你是我的此层之劫。”
  “甚至利用烟雾让我产生幻觉,以为这一关是所谓的炼心关,让我下意识以为只有斩了你才能通关。”
  “可是如果你真的是我,或者是更强的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手里的刀是假的?”郝然将之前的刀拿了出来,叶家婶子若在自然能看出来,一开始的所谓憎天,只不过是后厨的杀猪刀。
  “同是宗主真传,莫璃能看出来,你不能?”莫璃之前完全没有在乎他摸向“憎天”的动作,是因为她看的出来那就是把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凡物。
  “所以你说的是屁话。”
  “你只能模仿你已经看到或者接触过的东西。”
  “搞不搞笑,咱们两个刚才拿真杀猪刀互砍半天,而且杀猪刀刃都没卷。”郝然都气笑了,假身脸上出现不甘。
  谁能料到你拿真杀猪刀对敌?
  “我本就有所怀疑,之后你再度模仿我吞吃丹药,想加深我对你的警惕,更加让我觉得你本体香炉只是你使用的灵器。”
  “可是你做的太过了,我开始思考你究竟是什么。”
  “你能变成我的样子,能模仿我的东西,能役使云烟,还能吸入后产生幻像。”
  “你只能是种虚影,或者说就是云烟。”
  “你只可能是香炉。”
  假身颓然闭眼。
  “你的刀,究竟是什么,能砍的了我的防御……”假身喃喃道。
  “我说了。”郝然将憎天插回腰间。
  “你模仿不了。”
  假身不再说话,惨笑一声,化作一罐鸿蒙金气和一道令牌。
  郝然将令牌拿起,端详起来,入手很沉,似乎是什么金属所铸,拿至手中隐约加快全身血气流动。
  上书:准真传令。
  背后书着择日入内门可行拜师礼,但并未写师父是谁。
  好生奇怪的东西,但郝然没空端详。
  他再不拿鸿蒙金气运行天灵法疗伤他要死了。
  正待他拿起装有鸿蒙金气的罐子时,红爪突然出声。
  “这罐金气,先用你的血海炼灵法将其中的血气炼化。”红爪的声音传来。
  “不要说话!不要有动作!”郝然正要疑问,红爪急声道,“现在有人在监视你。吸收就对了。”
  郝然心领神会,运转血海炼灵诀,将其中血气顷刻炼化,除了觉得比平常血气更为厚重,没觉得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再用天灵法,吃丹药伪装。”红爪道。
  郝然再度使用天灵法炼化鸿蒙金气,同时吃下丹药,伪装成伤势是丹药修复,全身血气吸收此罐鸿蒙金气后直接来到练气巅峰,离灵果就差临门一脚。
  “再上一层,来都来了。”红爪道,声音消失。
  郝然理了理衣服,伸了个懒腰,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登上91层。
  91层只有一位少年背身而立。
  郝然正欲说些什么,又一个令牌瞬间飞来,直接将他击进身后一处传送阵法!根本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而且这令牌上的力量,也仅仅只是练气巅峰。
  “不错。”临飞出塔前,郝然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艹,谁啊这是?”郝然跌到塔外,朝塔上大喊,“有种让我说句话啊?”
  “你就是。”
  郝然身后传来一个沙哑声音。
  郝然转头,看见一个身披血色道袍,长着张刻薄双唇阴鸷双眼刀刻双颊的男人。
  “杨物?”
  郝然一愣,点了点头。
  “那死吧。”
  一道血光袭来!此人陡然出手,没有犹豫半分,护心镜也被其瞬息吞噬!
  “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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