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琴音
两人于空中一会,便即交起手来。
李焱凝神看去,此番却与方才不同,那点寒星由动转静,无声无息,漫天剑气也渐渐收敛,而阿猫则更为奇怪,他手中本只是一柄折扇,此刻那折扇在其手中,而好似化为千百柄兵器。
展如月,月如钩,钩钩不离手,合如笔,笔笔直指离人心,刺如剑,如神兵利器,锐不可当,掩如盾,凝如山岳,风雨不透,遮如云,铺天盖地,隐隐约约。
转瞬间,旦见阿猫手中折扇化为无数兵器,如繁花锦促,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忽听场中‘哼哈’二声,却是两人一招势尽!
于半空中一合即分!
想来只是在互作试探而已。
“平湖秋月,不过尔尔!”阿猫纵声大笑:“公子之剑,浪得虚名!哈哈哈!”阿猫身如凌空虚度,飘落船上。
那点寒星于半空中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阿猫口中的‘公子之剑’好似从未出现一般。
李焱见他精神奕奕,好似换了个人,伸手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好小子,当真有两下子,深藏不露啊!”
阿猫浑不在意道:“只怪‘公子之剑’是个烂冬瓜!徒具虚名。”
李焱点头道:“也是,这什么狗屁的‘公子之剑’,口号喊得震天响,武功却是个三脚猫。”
两人这话虽是说得狂妄,却也不算自吹自擂,若被人知道,‘公子之剑’蓄势而发的一剑,先被人毫发无损的接下,然后又被人乘势出手,令得无功而返,‘公子之剑’只怕威名受损。
阿猫拍了拍胸口,挑眉笑道:“呵呵,咱这还有更厉害的。还好这顾方头知情识趣,跑得飞快,不然,我这善字号的名药一出,保管顾方头有来无回,江湖除名。”
李焱眼望阿猫胸口,哪能不知他胸口处藏了什么东西,顿时目射奇光,诞着脸道:“阿猫,好东西要学会分享,你可不能独吞啊。”
阿猫看他虎背熊腰,深鼻阔目,浓眉大眼模样,顿觉毛骨悚然,连连道:“就老兄你这模样,找老婆都难,确实需要这东西。”伸手正要去怀里取东西。忽然眉头一皱道:“阿狗,你脚怎么湿了?”
“怎么可能?”李焱低头一看,登时跳脚大骂:“这船怎么进水了,操,定是他他奶奶的过江龙搞的鬼,好一个过江龙,敢在老子头上动土,再让老子遇上,不将你打成过江虫,老子誓不为人。”
眼看那小船咕咚咕咚不断冒出水来,想是那过江龙落水后,顺道将船凿穿了底部,以示报复。
两人虽是修为不错,轻功高明,但此刻离岸颇远,想要登萍度水,却也不能,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跃入水中。
方入水中,便见无数鬼怪影影绰绰的追了过来,手中不时利刃闪动,想是要趁人病,要人命,在水底结果了两个卑鄙小人。
看其娴熟模样,想必已不是第一次干这保驾护航的差事了。
阿猫奋力将头游出水面,大怒道:“卑鄙小人,明显欺负老子不会游泳,用这无耻手段下手偷袭,算啥英雄好汉。”口中虽是连声叫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奋力往前游去。
待其两人回到岸上,正碰上杨戢意气风发,大破灯谜,李焱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得急急拉着杨戢逃跑。
浑没注意到那艄公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三人,目中似笑非笑。
杨戢听得两人不过片刻功夫,便与扬州最富盛名的‘公子之剑’顾英打得不可开交,也只得摇头苦笑。对阿猫,更是暗暗佩服,他虽早知道阿猫并非常人,却没想他的武功修为竟然高到这般程度,能与‘公子之剑’平分秋色。虽是言语轻浮,行为轻挑,但定非大奸大恶之辈,倒也值得深交。
眼见追兵无影,李焱顿时又动心思,对阿猫眨了眨眼道:“阿猫,现在怎么办?”
阿猫哪能不会意,忙装得正气凛然道:“大丈夫做事,顶天立地,至死不悔,岂能半途而废。”
李焱暗挑大拇指,连连点头,转头看向杨戢。
杨戢哪还不明白这两人的心思,当下也不说破,自己武功低微,对方可是连‘公子之剑’都无可奈何的人,还是不要去徒惹麻烦的好。跟着阿猫阿狗,这两个神经病,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心中忽地想起那名艄公,观其气度不凡,定非常人,闲来无事,不如去结识一番。当下慌忙摇手,径直走开。
且说杨戢离开阿猫阿狗二人,难得有闲情逸致,便在西湖之畔随意赏着各种花灯,花灯如潮,数不胜数,走了片刻,也觉有些疲累,眼见湖畔杨柳依依,随风而动,衬着湖中画舫,明灯如豆,倒别有一番情趣,便走了过去,倚在树下坐了下来。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杨戢打了个哈欠,只觉倦意如潮,正要入睡,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琴音,初时细不可闻,却最是引人遐思,忍不住侧耳倾听,渐渐的,琴音婉转盘旋,如穿花蝴蝶一般,迤逦而出,操琴者技艺精妙,世所少有,所弹古琴音色醇厚,润如珠玉,泠如冷泉,清明澄澈,欲扬顿挫之间,无一丝杂音。
江潮连海,月共潮生。弹的正是《春江花月夜》,此刻西湖如镜,月在中天,曲中有景,景中有曲,当真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让人心生宁静,神驰而往。
琴音一起,原本热闹非凡的花灯会,霎时变得静悄悄的,人人都被琴音所感,情不自禁的侧耳细听,当真是行人止步,牛马停蹄,万人空巷。
杨戢年少时得高人指点,于青丘之时,因林秀的缘故,对音乐也颇有专研,不知不觉间,听得入神,睡意全消,待到精妙处,不由解下腰间长笛,随着节拍在手中轻轻敲打。
琴音袅袅未绝,杨戢心下佩服,被其琴音所感,忍不住横起长笛,吹了一曲《梅花三弄》。
此曲系借物咏怀,通过梅花的洁白、芬芳、耐寒,来赞颂具有高尚情操的人,杨戢吹奏此曲,意赞对方心性高洁,琴音高超。
笛音清旷,于清冷寒寂之中,又透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铮铮铁骨,傲立枝头,清幽淡雅,孤芳自赏,疏影弄月,暗香轻度。
笛声方起,琴声渐归沉寂,此曲泛奇,曲调在不同的微位上重复了三次,所以称为“三弄”。杨戢吹到精妙处,更将三弄吹得洋洋洒洒,春寒料峭,好一会,方才寂了。
哪知笛音方歇,琴音又起,此番弹的却是一首《平沙落雁》,音调基调静美,静中有动,旋律起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隐隐间,却又透出鸿鹄之气,气魄之大,一时无两。
杨戢微微皱了皱眉,听其曲音,气势宏大,可不知怎么的,却又带来些温柔悱恻之意,倒不是其技艺不精,而是这温柔悱恻之意,却是不经意的流出。虽是疑惑,却也不及细想,耳听对方气吞山河,不由胸口热血上涌,豪气顿生,横笛便吹了一曲《广陵散》。
《广陵散》取自聂政刺韩王,据闻聂政其父为韩王铸剑误期而被杀。为报父仇,上泰山刻苦学琴十年之后,漆身吞炭,改变音容,返回韩国。韩王得悉他琴技高超后,便召进宫内演奏,聂政趁其不备,从琴腹抽出匕首刺死韩王。为免连累母亲,便毁容自尽。
笛音高亢,直上九天云霄,却又贯住着一种愤然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批灿烂,矛戈纵横,当真是侠肝义胆,闻者无不动容,若单论气势而言,竟将琴音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