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师徒决裂
“竖子！你刚才说什么？”
本来皇甫嵩是准备来跟曹昂告别的，本以为黄巾之乱，西凉之乱后能过上安定的日子了，却没想到被一纸调令，这可怜的国之功勋又要驻扎在外。
此刻的皇甫嵩花白的头发和衣物被白雪覆盖，整个人如同一尊雪人，但是眼神中的杀气却弥漫了整个房间。
“老师……我……”
曹昂忽然被抓了现行，这一刻是百口莫辩。
“将军……我……”
徐晃内疚的站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明！你糊涂啊！”
朱儁的眼神同样犀利，进屋看到徐晃在此，已经猜到了徐晃是为了救皇甫嵩来寻曹操，希望曹操能在大将军那里上言一番。
但是猛然间听到曹昂说要搞垮大汉，惊在门口无所适从，瞬间明白了徐晃是来找曹昂，而不是来找曹操！
皇甫嵩一生为大汉奔波，本以为在自己身边的人至少也会耳濡目染，一心忠于大汉，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最看重的弟子！
居然想谋害汉庭！
皇甫嵩手指着曹昂，气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打着哆嗦，显然是气急攻心，让他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将军！将军！”
徐晃见状连忙将皇甫嵩扶进房间，但是皇甫嵩依然用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曹昂。
“哇……”
“咳咳……咳咳……”
一口鲜血喷出，点点血滴直接洒向曹昂。
突如其来的鲜血直接崩在曹昂脸上，紧接着皇甫嵩发出剧烈的咳嗽，曹昂惊呆了！
“糟了！是肺出血！”
曹昂顾不得擦掉脸上的血渍，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皇甫嵩。
轻轻的让皇甫嵩躺好，顺手抚平胸口，看着皇甫嵩苍白的脸，曹昂十分懊恼！为何没安排人在外面看着。
“老师，先莫动怒，等您病好了，打骂都不迟……”
曹昂看到皇甫嵩突然咳嗽吐血，就肯定了这是肺出血，皇甫嵩戎马一生，在西北的日子长达几十年，整日的风沙早已将呼吸道侵蚀，对付这种支气管炎类的病毒，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阿莫西林，可是这个年代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东西！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皇甫嵩慢慢抬上了床，徐晃照着曹昂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为皇甫嵩顺气。
“子脩！你！你今日为何？”
朱儁不解的看着曹昂，在他心中曹昂虽然年岁不大，但才华绝伦，才思俱佳，绝对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一个神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孩子，脑子里居然装着如此可怕的念头！
就在皇甫嵩气结之时，朱儁看向曹昂的眼神中也出现了杀意。
房间内一片寂静，皇甫嵩昏睡过去，朱儁质问曹昂，曹操，徐晃和傅干大气都不敢出，一旁的文丑依然呼呼大睡。
“将军！”
曹昂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该来的总会来！
现在就是曹昂面对人生第一次抉择的时候了。
曹昂深躬一礼，而后站直了小小的身躯，朱儁是聪明人，而且为人至孝，若是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朱儁能看透汉室衰微的根本！
“桓，灵二帝听信谗言，外戚参政，宦官乱政是大汉日益衰败的原因！对否？”
“你……”
朱儁听到曹昂居然敢点评先帝，差点没伸手打过去，可是听完后朱儁却收回了手，曹昂说的似乎没错。
“将军以为少帝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乎？”
“这……”
朱儁愣了，这小子说的太踏马的对了！现在的少帝恐怕真的没这个能力。
何氏掌权，董氏相争，少帝年少，无法亲政，就算能亲政又如何？
朱儁此刻想起了刘焉！
这该死的老货！
“废史立牧”这在灵帝眼中的绝佳方案，放在现在来看绝对是败笔！
那该死的刘焉明明就想分裂大汉，自立为帝！
现在好了！各大州牧拥兵自重，割据野心已经显现出来。
董卓依靠大量的钱帛独掌两州之地，皇甫嵩被调离就很可能是这个家伙的杰作！
“不能！但是，少帝成年后或许会改变这一状况。”
“将军！十年前您能想到黄巾之乱吗？”
“你……”
朱儁哑口无声，如果不出意外，何氏再活个二三十年都没有问题。
再说了。谁知道那群宦官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现在宫内传闻蹇硕手中有灵帝的遗诏，皇子协很可能是灵帝的人选。
少帝这个皇位是何皇后与何进联手送上的，若是真的出现纰漏坐不坐的稳还另说呢。
最大的问题是，少帝真的能力挽狂澜吗？
朱儁首次对汉室有了质疑……
看着沉思中的朱儁，曹昂不敢打扰他的思绪，房间内又一次陷入沉静。
“咳咳……”
不久，床上传来咳嗽声，曹昂与朱儁一齐看向床上醒来的皇甫嵩。
“咳咳……扶我起来！”
声音十分弱小，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徐晃和傅干不敢违背，连忙轻轻的将皇甫嵩扶起半个身子。
“曹子脩！你我本没有行拜师之礼，所以也算不得师徒！老夫自作多情对外宣称你为我的弟子……”
“老师……”
曹昂顿时脑袋一懵，没等皇甫嵩说完话，双腿直接跪在地上！
虽然和皇甫嵩仅仅相处了一年左右，但皇甫嵩倾心教导，将曹昂当做亲孙子一样对待，这些曹昂都是清楚的。
甚至皇甫嵩曾经说过，待他辞官养老之时，要将所有同僚，门下全部召在一起，让曹昂主持自己的最后酒宴。
一旁的徐晃和傅干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是我的错！不怪子脩……”
徐晃扑通跪在皇甫嵩身前，眼泪顿时淌了下来，一时两难的他心情糟糕透顶！
“师父……”
傅干也跪在皇甫嵩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从小就聪慧的他看出了皇甫嵩的某种决心。
“混账！滚出去！”
皇甫嵩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徐晃和傅干震耳欲聋！
糟了！
“老师……我……我……”
曹昂趴在地上泣不成声，但是话已经被皇甫嵩听到，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你我相识虽短，但你的聪慧让老夫心甚慰！”
皇甫嵩停了停，转头看向曹操，但是双眼已经散发出血色。
“阿瞒，曹家若是想安稳度过余生。此子！当除之！”
“咔嚓……”
飘着白雪的窗外突然凭空打起了响雷，房间内的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将军，子脩……子脩是为了你！”
曹操罕见的正面与皇甫嵩有了争执。
“此子内藏狼心，年岁尚小不足为惧，待长成之时，便是我大汉灭顶之灾之日！”
皇甫嵩不顾窗外天空的诡异，艰难的扶着床帮，看向曹昂的眼神充满了暴虐。
这是真的起了杀心！
朱儁对皇甫嵩再了解不过了，那浓浓的杀意他见过，但是只在黄巾贼身上出现过！
“义真！着相了！”
朱儁轻轻推开了曹操，闪身一把抓住了皇甫嵩青筋暴起的手。
皇甫嵩通红的眼球在朱儁的声音下渐渐恢复过来，皇甫嵩使劲摇了摇头，诧异的看向朱儁，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老师……我错了！”
曹昂继续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滴下，这一刻他的心好痛！
“罢了！今日是我皇甫嵩来的不是时候，居然听到了你有如此祸心！也好！今日我们也做个了断吧！”
手中微微使劲，朱儁顺势将皇甫嵩扶起身来。
“从今日起！我皇甫义真与曹子脩再无半点瓜葛！在座的都是见证人！”
“将军！”
“师父！”
“老师……”
徐晃，傅干以及曹昂趴在皇甫嵩脚前再也控制不住，一个个嚎啕大哭。
“将军！子脩！子脩是为了你好！”
曹操咬了咬嘴唇，虽然没跪下，但是话语间却坚持曹昂的意见。
“孟德！希望你能坚守前些日子对我们说过的话！咳咳……”
皇甫嵩深深的看了一眼曹操，转身的那一瞬，他看向曹昂的眼神充满了不舍。
“老师……”
陷入极度自责的曹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皇甫嵩的背影渐行渐远。
“嗯啊……吵啥……吵啥……困死我了！”
就在皇甫嵩走到门口时，一个声音从床上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床，文丑伸着懒腰，身体呈诡异的角度站起身来。
“老将军来啦，快来尝尝子脩老大新酿的酒，可带劲了！”
自从文丑来后，得知皇甫嵩和朱儁的身份后，从来不敢在两人面前犯浑，今日见到以为二人是来试酒的。
“哼……”
随着皇甫嵩的冷哼，文丑转身看到趴在地上的曹昂，徐晃和傅干三人，不由得一口唾沫咽下。
这是在干嘛？
迷惑的眼睛看向曹操，也只是看到低头不语。
“子脩老大？你不会是把老将军家的啥人给毒死了吧？”
众人……
“莽夫……”
皇甫嵩呵斥一句，转身拉开房门，一股寒风冲进房间。
“以后我便是我，你便是你！莫要再踏入我家门一步……”
不管曹昂等人说什么，皇甫嵩与朱儁走了。
“咔嚓……”
又是一记响雷在天空响起，皇甫嵩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小屋。
“义真！子脩是为了你好！”
朱儁扶着皇甫嵩心中不忍，出言提醒道。
“哎……吾一介匹夫何敢乱天下？此子小小年纪便有祸乱之心，吾跟他终究不是一路！”
皇甫嵩上了马车，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在他心里大汉才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
“典教头！将军有请！”
回到黑山驻地的典韦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有些乏味了，虽然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但是他始终觉得太沉闷，即便和曹昂在一起成天更无聊，典韦却觉得似乎更有趣一些。
或许是回去的时候了，现在的自己被多方发了通缉令，河北地界不能逗留了，就在典韦想通的时候，张燕手下前来禀报。
“怎么了？”
“好像是，好像是赵大哥咳起来不止。”
“快带我去！子龙去了没有？”
“已经到了。”
典韦十分佩服赵峻，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领养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自己却饱受饥渴，现在他的病已经危及到了生命。
“咳咳……”
“你踏马的到底会不会治病！怎么咳起来不止？”
还未进屋，屋内张燕暴躁的骂声已经传到了典韦耳中。
看起来不太乐观的样子！
典韦推门进去，远远便看到床榻上的赵峻脸色苍白，咳嗽不止，一旁的赵云不知所措，满头大汗。张燕指着跪在脚下的医者嚎啕大骂。
“他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典韦到底明智一些，来到医者身边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必须要去洛阳或者长沙！或者能寻到一人也有希望。”
仿佛已经习惯了张燕的喝骂，听到典韦询问，便如实回答。
“谁？”
“华佗华元化！”
“他在何处？”
“不知所踪！行踪成谜！”
“洛阳找谁？”
“吉平！”
“长沙找谁？”
“张机！”
“还能撑多久？”
“长则一年，短则数月！”
简单的询问后，典韦心中大概有了底，随后便看向张燕。
“将军！事不宜迟，当立断！”
面对典韦的建议，张燕陷入了两难，若是去治病，赵云和典韦大概率会一起去，太史慈和颜良与这二人甚密，一同前去的几率十分大。
可是张燕心中却有将他们都收下的想法。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
“褚大哥！一定，一定要救我哥！”
一旁的赵云似乎看出来了张燕的犹豫，泣不成声的拉着张燕的衣角。
“将军借一步说话。”
典韦也看出来了张燕的犹豫，但他猜不到是什么原因，于是决定与张燕深聊一次。
“什么？你……亦有此心？”
另一个房间内，典韦惊讶的看着张燕，因为刚才他说了一句话，让典韦吃惊不已。
“汉室衰微，民不聊生，外戚掌权，宦官横行！吾欲效天公将军，教这苍天换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