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是剿，还是抚？
“朕...朕所思所想，少师也了若指掌啊！”
“陛下是旷古未有的圣君，但陛下同样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自然有七情六欲。自坐上了金鸾殿，便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这高希与陛下结识于危难之间，他性格洒脱，敢说敢做，很能解陛下的心思。我知道私下里，他与陛下郑大伯、希哥儿相称，甚是亲密。这样的事，恐怕陛下让别人做，也没人敢用‘郑大伯’来称呼陛下。即便能出口，也是极不自然，浑身流汗、吓得双腿啰嗦了。”八壹中文網
“正如少师所说。他叫‘郑大伯’是何其自然，没有丝毫伪装与小心翼翼。哪怕你我相称，他也没有畏首畏尾。朕曾与他在星空下望着满天繁星，海阔天空地聊天，他就像是...像是朕的...”
“像是陛下的儿子。”
“...”永乐皇帝没有答话。
“他外表酷似汉王，能征善战、兼具谋略。他又有救世济怀的心，与太子殿下相像。还与陛下、太子、皇太孙、咸宁公主相处融融，就像是家里人。”
“朕...朕...曾在恍惚间，错以为他就是朕的爔儿。”永乐皇帝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平素杀伐决断果敢异常的帝王此刻真情流露，喉结也在上下颤动。
“陛下，世间的事自有定数。正如陛下曾为燕王，并非太祖所定的太子，但这大明的天下注定要陛下承继，才能呈现盛世的荣景。是陛下的，终究会来。不是陛下的，莫要强求。爱别离、求不得，正是佛家所云‘世间八苦’。”
“少师，如今该如何做才好？”
“陛下做得很好，让高希去磨砺，他日定是太子的一柄厉剑，纪纲之流都会被这柄厉剑驱散，他也会协助陛下、太子和皇太孙开创我大明的盛世江山。”
......
这时，寺院的钟声再度响起，将道衍和尚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慢慢合了双眼，跏趺而坐。
此时，高希和父亲高宝二人正来到寺门前，叩开了寺院的大门。
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双手合什说道：“二位施主，天色已晚，若要进香布施，明日再来吧！”
“小师傅，在下是松江府人氏姓高名宝，是贵寺主持道衍大和尚的故人。烦请小师傅通禀一声。”高宝说道。
小沙弥有些意外的表情，看了看高宝，又看了看高希说道：“二位施主是不是姓高？”
“正是。”高宝说道。
“哦，那快请进。家师早有吩咐，说这两天会有两位高姓的施主前来拜访。”
高宝倒很坦然，表情上倒是有些激动的样子，高希听了却暗暗称奇。
两人跟着小沙弥到了住持的禅房门口，也不进去，通报了一声便走了。
“多年未见的故人，请进来吧！”
高宝进了禅房，看到须发尽白的道衍，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伏身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和尚，多年未见，你还好吧？”
道衍的语气和表情却平静如常：“高宝，多年未见，你也老了。”
高希只是觉得奇怪，当初进京乡试，带了父亲的信送给道衍，道衍也没有特别的反应，父亲见了他却为何如此激动呢？
见礼之后，高宝父子也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希儿生了孩子，我和浑家便到了京师，如今两个小孙子都两岁多了。一直想找个机会来拜见大和尚。”高宝说道。
“希儿如今成大器了，你功不可没。”
“大和尚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总算是没有出错，可以交差了。”
“交差？阿爸，交什么差？”高希有些听不明白父亲的话。
“你考取了功名，如今又为朝廷做事，有几家的孩子可以像你这样短短几年平步青云的。你光宗耀祖，我岂不是就向高家的列祖列宗可以交差了？”高宝教训道。
“哦，儿子知道了。”
道衍却不以为然，说道：“要说交差，还早呢？希哥儿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高宝今天来，一是见见故人，二来更重要，他想探探口风。
他想让高希认祖归宗，与吴王妃（也就是现在的吴妃娘娘，在高宝心里她还是当年的吴王妃）母子相认，那么他和五儿（高刘氏）就可以不辱使命，交差了。
当初，为了让即将夭折的朱高爔活下来，正是道衍和尚出的主意，让高宝夫妇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如今高希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朝廷大臣，得圣上和太子赏识，是该到了“交差”的时候了。
他原本以为道衍肯定会立即同意他“交差”，然后帮着报告圣上，所以今天也叫上了高希，或许当场就能将他真实的身世告诉他。
可是听到道衍说“交差还早”，他就知道这件事现在还做不了。
他不解地问道：“大和尚这交差的事情也这么难吗？”
高希则在一边越听越糊涂。父亲说要向高家的列祖列宗我交差，却在傍晚时分带着自己跑到这庆寿寺来见一个故人，和故人大肆讨论“交差”问题。
“阿爸，儿子问一句，你与大师傅是什么故交？能否让儿子也知道一点。”
“为父年轻时从过军，大和尚是军师，跟着大和尚学过不少东西，后来为父回了家乡，便与大和尚失了联系。”
“哦...”
高希觉得挺无聊，那就陪着聊吧！
“希哥儿，你若肚子饿了，就去斋堂用晚膳吧！”道衍和尚说道。
“大师傅，我不饿。”
“那就去禅堂跟着师傅们一起做晚课吧，修身养性于你有好处。”道衍的语气和缓，只是一个普通的建议，但高希却乖乖地起身去了。
禅房里只剩下道衍和高宝两人。
“大和尚，陛下可好？王妃可好？”高宝身子前倾，语气不再有保留，甚为急切。
“都好。王妃，现在是吴妃娘娘了。”
“是，那为什么不能让希儿与吴妃娘娘，还有陛下相认呢？”
“因为他是高希，不是朱高爔。朱高爔早就死了，现在突然跑出来认亲，你觉得行吗？”
“可是...可是大和尚...希儿是陛下的亲生骨肉，不能飘落在外。”
“如今汉王被囚，抽分案才过去，但锦衣卫还在肆虐，朝廷还有大事要做。他有他的命，终有父子、母子相认的一天，却不是现在。”
“那要到何时？”高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