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老臣以为不宜强行颁旨还都南京
高希被罢免一切官职、闭门静思，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大明的皇帝喜怒无常，官员们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当今首辅杨阁老、户部的夏元吉大人等等，哪一个没有被皇帝贬斥过，蹲大狱、吃牢饭，见怪不怪。
再说，官员们都知道高希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为圣上上位立过汗马功劳。当今圣上能对太傅大人怎么样，用不了几天定会起复。81zw.????m
可是这件事却引发了股市的震动，南京、小官镇两地的股市全线下跌，一连十数日，一点止跌的苗头都看不到。
股民们叫苦不迭，最终也影响到了洪熙皇帝。
从永乐皇帝开始，皇帝的内库就投资了大量的股票，再加上锦绣基金会所持有的股票，洪熙皇帝肯定是大明股票市场上最大的持股人。
如今股价猛跌，洪熙皇帝的股票价值也跟着下跌，每天的损失额高达十几万两白银,管内库的太监急得跳脚。
高希是股市创始人，也是大明最大的商号锦绣集团的创始人，再加上位高权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股市的影响极大。
锦绣集团控制权转移、高希无偿让渡大部分股权、高希家人已经移居松江府、高希与皇帝有嫌隙、高希被皇帝禁足等等，一系列关于高希的坏消息不断冲击着股民们的敏感神经，股市由此连续下挫，锦绣系更是大幅领跌。
股民们急了，便有人居中联络，写了万民书递进了通政司衙门，除了要求朝廷恢复高希的职位，还要求朝廷顾及百姓身家性命，稳定股市。
实际上，这就是后世所说的“救市”。
不光是股民，还有户部衙门、顺天府衙门、松江府衙、华亭县衙、宁波市舶司、金山卫指挥司、金州卫指挥司、辽东都司，这些和高希有过关系的衙门，大多和锦绣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些衙门不光自己收到大量行商、店铺送来的请愿信，自己也不断给朝廷上书，要求高希复出。
奏折、请愿书、表文、谏书、呈文便如雪花般飞进通政司，通政司的书办们看着源源不断、顷刻堆积如山的公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文要留抄件，这么多的公文，抄到哪年哪月去？
大量朝中的权贵、大小官员，哪个手里没有几张股票赚外快？如今股市大跌，他们也紧张得不得了。
官员们心里想要“还都南京”，但支持还都却造成股市下跌，直接损及他们的切身利益。
官员内部开始分裂，支持还都的立场开始动摇。
他们在“支持还都”和“荷包缩水”之间左右摇摆、饱受煎熬，最后实在熬不住、又不敢说出来，偷偷地穿了便衣，混到百姓堆里，在万民书上按手印请愿。
高希关在自家府里，像是置身事外，外面的事情却越闹越大。
京师（顺天府）、应天府（南京）、小官镇三地还相继发生了多起当地百姓、股民自发上街，要求高希复出的游行。
三地府衙本想倚靠地方士绅协助稳定民心，结果士绅们也炒股，亏损比普通百姓还要大，哪里有心思替朝廷稳定民心，反而上街跟着百姓和股民一起游行。
游行请愿的人太多，官府里的衙役根本不够用，只好请求卫所出兵弹压，这才没有将事情闹得更大。
报纸上的报导一边倒地支持高希，甚至有些报纸言辞激烈地批评朝廷的政策，包括将高希撤职、枉顾民意还都南京、江南赋税过重等等，批评的苗头有扩大化的趋势。
此时，坐在养心殿暖阁里的洪熙皇帝，一个头两个大，苦着脸对着面前的一堆报纸。
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将高希撤职、禁足，不仅引发股市和舆论风暴，还差点激发民间骚乱。
高希没有实权，手里也没有军队，禁足于家中，也没有串连谋反，居然比汉王的政治能量大了不知几多倍。
再想到自己的亲儿子朱瞻基也坚定地站在高希一边，洪熙皇帝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屁股下的皇位，还有自己的权威，都正受到高希的“严重威胁”，这一切让他不寒而栗。
“杨阁老，这是先帝的遗诏。”洪熙皇帝将永乐皇帝的那份“恢复高希皇子身份”的遗诏递给了杨士奇，一言不发。
“陛下不想忤逆先帝的遗愿，又觉得太傅影响力太大，是不是？”杨士奇看完之后，从容问道。
“正是这个意思，阁老...已经大到威...尾大不掉。”
洪熙皇帝本想说“已经大到威胁朕的皇位了”，一转念又觉得这个说法太敏感，才临时改口说成“尾大不掉”。
“我看太傅无意帝位倒是真心实意的，否则他不会平白无故奉上几乎全部家财，也不与卫所将官有染，这与汉王相比可见一斑。”
“朕也相信四弟本身并无意夺位，但你看看现在的局面，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可以左右民意，也能左右朕的旨意了。只怕现在朕不复他的职位，股市还要下行，老百姓也要揭竿而起了呢！”
“那倒不至于，老百姓只是因为蚀了一点本钱，以为只要太傅出山便可以力换狂澜，他们便有了信心，股市就能上扬，那些与锦绣集团关系密切的各行各业的行会和商铺也会好起来。利字当头，他们自然要闹一闹。只是...”
“只是什么？阁老不妨直言。”
“自从我大明开设股交所，朝野上下逐利者日众，趋之若鹜，这也包括六部衙门和地方上的各级官员。据臣所知，有不少官员因为股票亏本，也希望朝廷能赶快让太傅重新出山，只是不敢明说，却偷偷在万民书上按了手印。”
“他们怕亏钱，朕难道没亏钱吗？似四弟这样能量的人若不加以约束，朕以后这皇位如何坐得安稳？”
“可是陛下，别人亏钱与他们何干？人嘛，都是自私的。恕老臣直言，他们才不关心陛下亏了多少钱。他们既然在万民书上按了手印，就说明他们言行矛盾。明面上支持还都，暗地里希望陛下救他们的荷包。”
“都是哪些人？查，都给朕查出来。”
“陛下，查不了。查不查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官员们在‘还都南京’这件事上开始分化和动摇，民心也在太子和太傅那一边。”
“...”洪熙皇帝没接话，愣愣地听着。
“还有各地官府和卫所，也有私下写书信到六部同年、同僚处为太傅说项的。主要是各地卫所不能乱，那是朝廷的根本。现在的情势，老臣以为不宜强行颁旨还都南京。”
“唉，”洪熙皇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局面，阁老以为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