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庞统火烧降龙坡(加更)

  西凉兵马巴不得一声,早等这一句呢,一听,立时就拿了火把去点燃壕沟里准备着的火油之物。
  那火油一遇炭石,当真是干柴遇到烈火。蹭的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起来了,瞬息而将一整个壕沟烧成火海。火如球一样,一团一团的窜起来,像极了一片片的海洋!
  壕沟中掉了多少人下去?!
  那么一瞬,全成了火球与火人,当真是地狱场景,鬼哭狼嚎一般。
  荆州兵傻眼了,蔡瑁也傻眼了……
  全是哭声。
  庞统终究是士人,见了这地狱一般的场面,不忍的转过头去就落了两滴泪。下地狱吧。将来,他必也要下地狱。可是在生的时候,他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功业!
  一片一片的哭声,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耳边,仿佛也印在灵魂里,仿佛也在眼前,又遥在天边,蔡瑁头有点发晕,他竟有些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就是往前一扑,却被身边的人给抱了住,才能支撑得起来,哽咽道:“……将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有血便流血,轻意不流泪,可是这一刻,除了流泪,想要流血都是奢侈!他们宁愿拼死去流血也愿意拼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这火,这眼前的火逼的他们没了路,只有绝路。面对绝路,只能痛哭。
  虽哭无益,可是除了哭,只有无尽的,无数的绝望。
  蔡瑁喘着气,是真的受不住,挣扎开众人便要去寻剑自尽!
  看到他的意图,众人忙抱住,拖住,哭道:“……将军,将军,欲寻死而弃我等乎?!”
  蔡瑁仰天号悲道:“……瑁罪人也!生不得,死不得,安得遇此之境矣?!”
  他哭倒在原地,看着黑乎乎的老天,哭的像笑,笑的像颠狂,颠狂的像疯子。他不过是出荆州来追杀刘备,意欲斩草除根,然后就被徐州兵给算计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他实力强盛,他自负凌人,盛气不以为输,他没怎么将徐州兵和马超的西凉兵放在眼里,直到慢慢的越追越远,然后,刘备没除掉,而自己却中了埋伏……
  他痛哭滚涕不能自已,带出来一万多人啊,现在呢,现在还剩下多少?!
  全是他的错,他太自负了,他也太轻瞧了徐州的决心,以为他们不敢对自己下狠手,全力狙击。
  而事实是,他们不仅下了狠手,还全力狙击了,不,他们没有死战,他们像猫玩老鼠一样,把他追的抱头窜,结果困在这里,不杀了他们,还要这样玩弄!
  经此之役,他蔡瑁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间,生不如死,如果为俘,更是生不如死。
  这一次,是真的败了荆州的大实力了。
  蔡瑁号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里全是印进去的火光,那火舌窜的高高的,像条不给人生路的火龙,肆意而窜肆虐过火。
  荆州兵原以为是生路,不顾一切的扑进火里,他们像极了那飞蛾扑火一样的壮烈。甚至很多人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被困。
  他们为了一条火路,甚至开始对同袍下毒手。
  抽刀而斩下的五指铺满了路边,掉下去的五指和人,不计其数!
  那火里燃烧起来的人,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从死人变成了灰炭,从号叫变成了无声,从无声,变成了静寂……
  如同地狱一样进退不得!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苍惶而狼狈……
  这一切,如此的惊人,而后至者也都慢慢的回过神来,停住了争抢的脚步,然后看着火光,眼中慢慢涌上来了眼泪,那是绝望的眼泪,很多人都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开始哭。如同哭丧,他们对着荆州的方向,哭的像个孩子!
  还能回得去吗?!
  也许只有死了,灵魂才能回去吧!
  “……谓我荆人……何时归故乡……”荆州的乡音从对面传过来,很多荆州兵直接哭倒在地了。还有一些心理极度脆弱的,像是着了魔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前纵身一跃,跳进了火海!
  众将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力回天的感觉,充斥了身边,那是彻骨的凉。
  他们看着对面的庞统和徐州兵,涌上来的,是无边无尽的骇惧,可怕,灵魂胆颤。
  这一战,他们见识到了庞统的可怕,这个人,真的是把荆州兵打败了的同时,还把他们的灵魂给打残了。遭受重创的荆州兵的心理,不管能活多少,真的还能再重新燃起斗志吗?!
  不可能了,大势已去!
  就连蔡瑁也染上来一股巨大的胆寒与恐惧。
  当年,四面楚歌的项羽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荆楚不分家,这种乡音,隔着历史漫长的河流,重新整合在一处了。
  蔡瑁去摸铁剑,羞愧的,绝望的想要一死了之!
  主薄却抱住了他,拖着他道:“……若将军寻死,我等只能追随将军而去,那异度将何如?!”
  “我不死,无以谢罪……”蔡瑁哭道:“瑁还有何面目再见荆州人?!”
  “将军,还有希望啊……异度正在攻伐徐州兵,以求突破,若此时知将军死讯,当大悲戚,那时西凉兵马和徐州兵当再无所顾忌,若弃此而去围攻异度,蒯大人,必将受困……”主薄是真急了,怕他寻死。那么所有人只能都寻死,这就是自败,自毁之行。
  蔡瑁喃道:“生不得,死不得……”
  “我若死之,异度尚且弃此而回荆州去,他日再为吾报仇,我若不死,异度,便只能在此脱不得身……”蔡瑁哪怕悲戚至极,脑子是很清楚的,他竟存了自己死,而求蒯越胜的处境了。做好了最孤绝的打算。
  主薄泣道:“将军若死,蒯大人回之荆州,将奉何人?!荆州必亡!”
  蔡瑁一听,悲从中来,竟不能自已。眼泪扑簌簌的流。
  是啊,他若死了,树倒猢狲散,荆州就真的完全没有未来了!蔡氏失了他,如失了大柱石,只能任人宰割,而蔡夫人与刘琮,还能有谁扶持?!
  刘表身体又不好,这是将荆州白送到徐州手上去了!
  蔡瑁此时的心情真的如灰一般。死也死不得,难道,只能被徐州所俘而被折辱吗?!
  不,不,这更会生不如死。
  他眼神希冀的看着对面的战争,他希望蒯越能突破。而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突破,而来救主了!
  倘若不能突破呢,蔡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他真的不知道……
  耳边全是哭声,如置坐于地狱一样的绝望。
  主薄怕再有人寻死超生,忙高声哭道:“……原将军可以独行离去,可是将军不曾,他不曾弃下我等,与我等共存亡,将军对我等有不忍之心,而诸位军士将何以报之?!”
  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把人心集聚起来,哪怕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他也不能叫人心散了,然后做出背叛的更可怕的事情来!
  众军士闻听乡音,本是哭声不绝,听了此言,道:“……将以生以死而报之!”
  “既不畏死,何故悲号?!”主薄道:“……将军尚在,誓与我等共存亡,既如此,请坚持到最后一刻……”
  此言一出,人心算是聚拢了一些,只是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坐到了一起,只是相互取暖一般。悲惨至极!
  火海还在燃烧着,火海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人都烧死了,早瞬息之间,下了地狱。梯子等木筏也早烧没了,隔着火海,是希望与绝望的距离。他们像一座被火架空的孤岛,完全的被孤立在此。
  隔着火海的火光,他们还仅存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那是蒯越与徐州兵在交战,那是最后的一点点的希望……
  在乡音响起的时候,蒯越听着也有点慌了。他太知道,一场战役,最重要的,未必是兵强兵弱,而是士气。
  而士气这种东西的决定因素有很多,这其中就包括人心。
  这乡音一响起,再一看这局势,蒯越心里就知道,这边完了,人心完完全全的被攻破了!
  人心一破,号悲之声一起,他的兵马的节奏也被影响到了,人心也有点散乱了。
  那是因为慌!
  这一慌,就像是迎风展起的旗,被风一折,拦头折断的桅杆,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再起得来了!
  蒯越怕出事,若是死磕下去,根本就不可能胜,甚至还可能影响到更大的士气,输的一败涂地!
  眼前之景,已经确实不是最佳的攻防时间。
  他不甘心,可是,看着人心散乱慌乱的时候就知道很快会顶不住,人心一旦呈了颓势,还能有胜的可能吗?!事实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渐渐的徐州兵占了上锋,围的阵法不仅滴水不漏,他不仅没有攻破一分一毫,甚至开始反攻,开始消耗荆州的援兵。这就是围主打援的攻略。
  他狼狈的看了一眼蔡瑁的方向,眼泪夺眶而出!一攻不成,则寻机再攻战!否则今日死磕,却不能一鼓作气的攻上去,到底只能是败势。
  眼下,只能人避其锋芒,寻机再战!
  这一恍惚,最佳的攻守相合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
  蒯越一狠心一咬牙,下令道:“……撤退!全军撤退!”
  当下便命令鸣金收兵,开始撤退!
  吕介不甘心,然而却也听从军令,带着人马押后,开始护着主力撤退!
  吕青带着人掩杀了一阵,得了不少马匹与兵器,也没有再急追,有条不紊的退了回来!
  吕青算是很理智了,没有穷追不舍!
  并且打扫了战场以后,安置了伤亡,还将得到的马匹与辎重分了一多半与西凉兵马。西凉兵马很是高兴,觉得吕青这人很重义气!两边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吕青身边的小将们心里却暗暗不服,吕青早看出来了,笑道:“你我与徐州上下,是以义相交,还是以利相交?!”
  众人想道:“自是以义相交!我等以义服侍主公!”
  “这就对了,对自己人要以义行事,而对同盟,当以利为先,方能得到远方的朋友……”吕青笑道:“我等立了功,徐州自有升职加薪,官爵赏赐,然而,西凉兵马并不会有,他们只是同盟,徐州赏兄弟,但万没有赏同盟的说法。然而,他们远方而来助我徐州,若惜利而不与,我徐州上下,岂不失义?!”
  诸小将这么一想,这才心服了,道:“将军所言甚是!”
  吕青道:“不仅要多与辎重马匹与好处,更要真诚以待,所收获的何止是这些?!”
  诸小将心服口服,道:“受教了,是吾等狭隘小气了……”
  吕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吕娴就是这么做的,尽量的多争取同盟,朋友,才有赢的可能,而在送出好处,得到援助的同时,怎么安抚自己身边的人,就需要更多的东西,那就是情份与义气。
  如此,身边的人就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具有同理心的帮你去送出好处,争取更多的同盟。
  这领袖怎么做人,怎么处理情份,真的是一门很大的课程。
  吕青悟性算高的,有些精细之处不及庞统,然而却悟到了真正的精髓。
  这一点,比吕布好多了,吕布就做不到,他得了好处,就抠抠巴巴的不行,先给自己人,少的给同盟,渐渐的同盟失去了。
  然后呢,对自己人虽赏的多,但也没别人赏的多,官职等方面又抠门的不舍得给,那基本上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你小气就小气呗,很多士人也不爱财物官职,但是你得听话啊,他又不听话!结果可想而知。
  马超也是类似的人,当然,他在财物赏赐上从不小气,但他有一个比吕布更大的毛病,他更不听话啊。哪一个人能受得了这样不听劝的倔马?!有些连赏赐财物都不稀罕,寻到别的公司,立即就狂奔离去了!
  吕布比起马超,至少还舍得给小恩小惠,也会说点体面话,场面话的哄哄人为他卖命。
  马超就完全不会。光给钱,不尊重人,照样留不住人才,比吕布更惨!当然了,他公司血厚,祖上有荫,才比吕布更能扛久一点。然而结果是一样的,只能是在竞争之中,被其它公司吞掉的结果,不得不说,十分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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