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佛家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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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顶天可是肺子都要气炸。
  韩顶天自小因身子骨弱就被家里送来武当,跟着当时还是武当二代弟子的张九鼎做一些杂活。
  等着张九鼎一步一步的坐上掌门之位,自是亏待不了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徒弟,甚至于目前在武当里韩顶天的地位都要比几个师父辈的老道都高。
  毕竟水涨船高一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韩顶天和张九鼎算是相互扶持走到今天这一步,张九鼎用韩顶天暗里的势力来维护自己在武当的地位,韩顶天借张九鼎的名头来巩固自己在江湖的势力,彼此不说透但是都明白。
  以至于后来韩顶天添了二儿子韩有鱼,张九鼎看到以后说的那句“此子是我武当外门之幸”,在有心人看来要么就是信口胡诌要么就是捧一捧自己这个外门大弟子,让他更加卖力。
  别以为名门大派就光明磊落的身正影直,真要论起勾心斗角,那弯弯绕一般人真是防不胜防想也不敢想。
  不过张九鼎对韩有鱼真是没的说,从韩有鱼开始练武至今,本就好些年不亲自传授弟子修炼法门的张九鼎对韩有鱼倍加细心亲自教导。虽是把韩有鱼放在座下内门大弟子田中禾那里,可真要说起来田中禾不过就是个挂名师父。
  话又说回来,韩有鱼当年出生贺喜那天,张九鼎这个已然板上钉钉的武当下任掌门人当着那么多人面,对韩有鱼寄予厚望,一句“外门之幸”,那就更是给韩家脸上贴了不少金。
  只是韩有鱼的确不怎么争气,虽说练武一途倒是没得挑剔,怎么着也能在弱冠之龄摸着天象,可这私下里甚是不检点,男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道侣双修在内门也好外门也罢并不禁止,且与张九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也脱不了干系。
  自己师父如此宠爱自己儿子,韩顶天自然没话说,韩有鱼再如何胡作非为,他这当爹的即便有火,很多时候也都是被师父一句“小孩子懂什么”给拦住,他也就顺其自然的放任自流,其中缘由不足与外人道也。
  再说回眼下武当大石台上。
  “欺人太甚!”韩顶天被师父拦住,气到怒目圆睁。
  “顶天。”张九鼎一按韩顶天肩头,看了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徒孙,叹口气,道:“先带有鱼去止血疗伤。”
  紧接瞧向背对自己一方的瞎女子,呵呵笑道:“夜二小姐好手段。”
  已然牵住弟弟衣袖的夜遐迩侧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讥讽,“那可比不上贵派说话从不算话的手段。贵为皇家讲经师的张九天如是,一派掌门亦如是。可笑可笑,妄称祖庭。”
  早已练得八风不动的张九鼎也不着恼,不理会这个张口就杀气的眼盲女子,开口道:“既然夜二小姐暂且揭过此事,那接下来,是不是该算算你们闯山的账了。”
  暗道一句老奸巨猾,夜三更看向张九鼎。
  “哈哈哈,妙极妙极,老子早就等不及要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很少自称和尚或贫僧的一山一水笑容满面,一个个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自然要标榜一下自己如此恶心做法,张九鼎朗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武当也是道门圣地,夜三公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我武当没本事了?”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前后后才多大光景,张九鼎便用夜三更刚刚说的话将了夜三更一军。
  说着话,张九鼎踏前一步,气机涌现,一股无形劲气冲天而起,以滔天气势弥漫开来,笼盖八方。
  不等将夜遐迩护到身后,一山一水两个大和尚已是前踏一步,口诵“弥陀佛”,似有金光乍现,阻的那股气劲滞了一滞。
  张九鼎道袍鼓鼓囊囊,丝毫不受山风影响,不悦道:“两位禅师,非要插手此事?”
  一山大和尚又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要打就打,听不惯这些废话。”
  “道济圣师若知道此事,你俩怕是要受面壁之苦。”
  说到底张九鼎也是不想与这两个师门有些特殊的大和尚动手,自然不是怕了他俩那已到佛门金刚境的通天修为,而是这两人背后的一人一寺,若真起了摩擦,于内于外,得不偿失。
  两个和尚不以为意,一水道:“那就等我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再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张九鼎嗤笑一声,道:“那就休怪我不念及圣师情面。”
  一山不耐道:“到底打不打?”
  看样子这两个大和尚已然等之不及。
  夜三更自是不愿意让两个大和尚趟这摊浑水,这本就跟他俩无关,没必要让这两个大和尚因为自己与武当有过多牵扯。
  夜三更开口道:“和尚,先带我姐下山等我。”
  “我不,要走也是大和尚走。”夜遐迩自然不会同意,手底下拽着袖子更紧。
  “走不得走不得,谁都走不得。”一水回身摇头道,“甲子小师妹说了,这次不把你俩带回圣人寺,以后就不给我俩饭吃。”
  四人这边忽就陷入沉寂,无人言语。
  好似察觉出一丝尴尬的一水扭头看看另外三人,摸摸点了足足九个戒疤的光头,疑惑道:“我说错话了?”
  夜遐迩莞尔,笑意盈盈道:“夜甲子白白得了个天生佛相,二十多年了还不能了却七情,她这是在嫉妒我。”
  一山斜楞着眼看向一水,幸灾乐祸,“说好的是咱俩无聊才跑出来的,你就这么把小师妹出卖了?回去小师妹不给饭吃,你可不要连累我。”
  一水似是刚刚明了此中缘由,整个表情就垮下来,直道“完了完了”,看样子得罪这个甲子小师妹要比去面壁都要恐怖许多。
  这时里见到对面衣袍猎猎的张九鼎,以及那些个严正以待的道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管他娘的,先让和尚过了手瘾再说!”
  一水大和尚双目圆睁,气势全开,未见大和尚有何动作,山风倏地无声无息,整个大石坪上压抑的有些吓人。
  一水瘦高,可以说是枯瘦如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快不行的痨病鬼,本就因为瘦凸显出来的眼珠此时像要挣出眼眶一般。
  “弥!陀!佛!”
  一字一顿,就如千斤顶一般字字砸在飞升坛上,激起一层烟尘弥漫开来。
  石台上百余人尽皆摇摇晃晃,连张九鼎那几个修为颇高的人也是踉跄几步才稳下身形。
  刚刚稳住身形的张九鼎自是不明白这个大和尚到底抽的什么风,所谓何来竟然不说一声便动了手,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挡住来势,想到此处当即喝道:“布阵。”
  身后紧接掠出几道人影,以张九鼎为中心成半圆形排开,擎剑在手。
  再后面四五十人堪堪稳住,俱都斜抱长剑,喊一声“福生无量”,直破云霄。
  一水双手并合,面前三尺开外隐约出现一层屏障缓缓变实,似是泛起一层金光如鳞。
  “佛曰臭皮囊,看破众生相。”
  一水缓缓闭眼,身子竟慢慢腾起,御气悬空,气机外泄,鼓荡之势将飞升坛上众人迫得压抑。
  张九鼎脚下扎根,喝道:“武当剑阵第一阵,天枢。”
  百余名道士一层一层来回跑动,越过张九鼎毫无滞缓慢慢围向夜三更四人。
  张九鼎双袖一甩,身子拔地而起,飘然跃向剑阵后方,一众道士鱼贯进入飞升坛,如荷叶一盘,剑指前方。
  一山踏前一步紧挨一水,单掌立于胸前,微闭双目,诵道:“佛曰众生相,一身臭皮囊。”
  说时迟那时快,从一水使出佛家金刚狮子吼到张九鼎布阵再到一山上前,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众生相?”站在剑阵最后控制整座天枢阵的张九鼎皱眉,朗声提醒道,“众弟子固守本元,莫中幻象。”
  夜三更怎会料到这两个大和尚不打招呼便动起了手来,看来自己是拦不下了,也明白他们口中那个甲子小师妹做的斋饭对他俩而言要比面壁思过更有吸引力。
  见得对面武当开始列阵,细数下可知是四十九名道士结阵,毫无规律却又暗含可循轨迹,步罡踏斗,眨眼便是一座大阵。霎时天地间气机流转,如雾气氤氲,悠悠荡漾开去,似是掌控这咫尺方寸,倏忽激荡人心。
  自幼便出入藏书阁的夜三更又怎能不知晓这个号称天下第一阵的布局,说道:“阵分七环,环环相扣环环相生,阵眼捉摸不定,先静观其变,再破布阵人,之后……”
  说着话,夜三更双肩微动,气劲外现,于手心处凝结,覆于掌上,只是话还未说完,
  显然即便是听到夜三更嘱咐也并未放在心上的一山大和尚一马当先,迎着那做已然运转开来的天枢剑阵,大步上前。
  自小便被师父分别安排做一个修习佛家玄妙心法一个修习禅门苦行体术的大和尚一动一静,一水周身气机浓厚更甚,不同于自家师兄弟在半山腰对战莫万仞那般周身罡气外溢形成的类似金刚罩,这可是一身佛气庇护,盈盈间金光流转好似佛光普照,端的是宝相庄严犹如佛祖亲临。
  剑阵悠悠转动,一山毫无滞塞直冲进去,如投石入湖,搅动起剑阵内浩瀚气机滚滚,真如涟漪一般荡漾一层又一层。
  武当天枢剑阵据传最早承袭于终南山全正教,剑阵最初是由七人运作,暗合天道宫数,如北斗七星排列,是以称作全正七星阵。尔后天下道门曾在七百年前受前朝皇室召集,于当时都城开封城有过一次大型集会,推演道法,切磋道术,实则不过是要争祖庭一说。
  适时武当第一位张姓掌门张道成以一己之力连胜天下大大小小道教门派二十有余,却在最后与龙虎山比较中未分胜负。是以七百余年,道门便有了西武当东龙虎之说,互成犄角,分庭抗礼。
  也是由那时起,武当道门一派便开始奉这位为武当赢来滔天荣誉的掌门为仅次于创始人吕祖吕招贤的存在,内门弟子也开始以张姓为荣,传承至今。
  而张道成也是于那时,偷学来全正教七星剑阵,加以改变推陈出新,又经过历代武当弟子去芜存菁,便有了现在这座七人作小阵、七阵层层叠叠相辅相成运转如意的天枢剑阵。
  据说,此阵若全由道门彻悟境高人使出,威力之大可毁天灭地。
  诚然,无人得见,便也不知真假。
  说回此时此地飞升坛。
  一山撞进阵中,顿时便有七人上前围住,清一色左手仗剑却不用,先是横掌挥去,出手甚是快捷。
  一山不躲不闪,双手连动,带起罡风护住周身,一一让过掌势。这些道人武术上练得丝丝入扣,分进合击,紧跟着便使剑刺来,不尽而同却也齐整如一。
  出手便是是武当道门体术的高明招式,一山怎会不识?当下既不化解也不闪躲,怒喝一声,硬硬接下。
  瞧得一山中招,夜三更便要上前,便见得悬于半空的一水身子骤然弹出,双手开合间有气浪翻滚,直直撞向一山,自上而下双掌轰然印在一山微躬后背,气机腾腾瞬时炸裂,将刚要沾沾自喜的七名羽衣道士声声震了出去。
  佛说慈悲,见不得众生疾苦,以怒目金刚临凡,斥退邪魔鬼祟。
  便见,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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