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夜半行苟且,急捞救庆瑜

  “阿嚏!”
  徐硕坐在床边矮凳上,身子微蜷,愧疚道:“裴大人,对不住啊。”
  顾七盘腿坐着,掩了掩身上的厚被,淡淡一笑:“没事的。”
  侧头前望,见元哲端坐在床沿,光着膀子,寻了件浅灰的外袍随意搭在肩上。只可惜看不到脸,可他沉默不语,旁边的徐硕又紧张地垂着头,便也能将这情绪猜个七八分。
  “是臣疏忽了,不应该将丸药随意拿出来,”顾七抿了抿嘴,藏住心中不安,幽幽开口,“只是不知,薛大人偷这丸药做什么......”
  元哲冷哼一声:“是想为赵子舒脱罪。”
  “眼下这丸药之事尚未查明,薛大人未免急了些。”徐硕压着嗓,低声道,“会不会是白日里那封信......”
  信?
  原来问题在这!
  顾七微微挑眉,顿时明白过来!
  定是薛沛林听到对赵子舒不利的消息,才会如此着急。
  赵德勋回去,终究是打草惊蛇了。
  也好,就趁此机会,在元哲燃起的怒火上,再添把柴!
  “这信且抛开不谈,薛大人偷药,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下药的准备?”她深吸口气,幽深瞳孔闪过一丝狠戾,抬眼时又是一副无辜模样:“若薛大人是不小心听见二位的谈话,那他听到了多少,对这丸药,了解多少......”
  她顿了顿,看着徐硕欲言又止。
  徐硕当即明白过来,面露惊慌:“若薛大人不知道这药的用途,只当是毒药,那岂不是......”
  元哲周身一颤!
  狭长的眼眸蓦地一缩,紧握的双拳咯咯作响。往日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的人,如今却难抑心头慌乱。
  这丸药,还给了裴启桓一份!若真是毒药,自己便亲手害死了她!
  “徐硕,去喊县令来,开堂问审。”昏黄烛火将这冷峻的脸映得越发阴沉,元哲剑眉紧蹙,声音冷得刺骨,“薛沛林谋害亲王,证据确凿,杖毙。尸首送回国都,命妻薛王氏收到尸首后,三日内自缢请罪。薛氏一门,流放三百里。”
  谋害亲王,罪该万死。可薛沛林毕竟是老臣,又深得元承熙器重,此举传回国都,只怕会引起君臣不和。
  徐硕微微皱眉,起身犹豫片刻,试探地开了口:“殿下......”
  “去啊!”
  一声怒吼,吓得他惶然噎住,只得朝床上团坐的顾七投去求助目光。
  可顾七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撇过头去。
  “啊——”
  屋内须臾的沉寂,被尖锐的叫声打破!
  顾七一惊:“薛大人!”
  三人慌忙跑出门,沿着走廊冲到薛沛林的厢房!
  “救命啊——”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屋内狼藉一片,薛沛林敞胸露怀,烛火映照下,长满老褶的脸通红可怖,两只糙手正扯着丫鬟的衣裳。
  “徐硕,拉开他!”元哲怒吼一声,随后猛然转身,紧捂住顾七的眼睛,将她揽在怀里
  ,“裴启桓......”
  “我知道,”顾七嗓子发颤,踉跄着后撤一步,“我......我去拿解药。”
  待返回时,正撞见衣衫破烂的女子,哭着跑了过去......
  坏了!
  她快步跑到薛沛林房间,扔下解药便去寻那女子。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没了人影。
  既是府上的丫鬟,想来也不会往府外跑。
  顾七面露焦急,沿着走廊仔细听着动静,终于在拐角处听到隐隐的啼哭声。
  她侧着头,想将这声音听得更真切些,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井!
  “来人呐!有人跳井了!”她急吼一声,赶忙奔去后院的水井!
  这一声,喊醒了值夜偷懒的小厮,两个小厮从墙根钻出来,跑到井口赶紧打捞。
  顾七双手扒在石井边,探着头朝里面望,终于听到“哗啦啦”水声,绳子一点点收紧。
  “大人!”井下的小厮全身湿透,将人拽了上来。
  这丫鬟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蔽体的衣衫被扯得稀烂,丝丝缕缕贴在身上,一头乌黑的发将煞白的脸挡个严实。
  “这是......”小厮见此,不由得心生好奇。
  “走远点。”
  小厮吃了瘪,拉着旁边的人悻悻躲到远处。
  顾七快速脱下外衫,搭盖在丫鬟身上,捋开覆面的头发,见到庆瑜一张惨白的脸。
  来不及惊讶,便急急施救,渡气按压,两三番后听到一声猛咳。
  “大人......”庆瑜咳出两口水,登时哭了起来!
  “抱歉,”顾七揽着她,不知该如何劝慰,“先跟我回去,让徐太医看看。”
  “不......”她吓得身子发抖,“不要......”
  “放心,我护着你,不会有事儿的。”顾七紧着眉,将她缓缓扶起,一点点朝前院走。
  寅时末,府上的丫鬟小厮已陆续起床。
  又等了一会儿,便有七八个小厮说说笑笑到前院收拾桌椅。
  顾七抱臂站在门口,听到动静,朝外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庆瑜身上。
  “薛大人怎么样了?”
  “吃了解药,清醒了。”元哲站在身侧,面色凝重:“他以为咱俩要命丧除夕,便想着畏罪自杀。”
  她轻叹口气,望着床上的惊魂未定的庆瑜,一时竟不知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可顾家满门抄斩,谁又考虑过公允对错?
  “如何了?”
  元哲沉沉一声,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她抬头一望,见徐硕已号完脉,缓缓走了过来。
  “裴大人救得及时,不碍事,吃几服药就好了。”徐硕抿了抿嘴,面带忧虑,“只是女孩子家经历这等事,只怕是......”
  “我明白。”顾七垂头叹息。
  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便更知道人言可畏。绝不能让庆瑜,成为下一个周采荷!
  她双眸微颤,仰起头来:“殿下,臣想......”
  “本王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元哲眸子微黯,隐隐露出担忧,“可你的身份特殊,有一个秋桑已是十分危险,再加一个,只怕对你不利。”
  “殿下放心,臣有分寸。”
  她咧嘴一笑,让元哲顿时心软,再不好回绝,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头:“好,那这丫鬟便归你了。如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该处理还是要处理掉,莫要心慈手软。”
  顾七瘪了瘪嘴:“知道了殿下。”
  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循声望去,小厮手持线香,兴高采烈地点着炮竹,一众的丫鬟小厮捂着耳朵,咧嘴笑个不停。
  屋内三人静静看着,脸上皆透着疲累,却不忍打扰这祥和喜庆的氛围,直等他们热闹完,才开始着手正事。
  “臣先去熬药了。”
  “嗯。”元哲浅应一声,眨了眨困倦的眼,“本王去衙门。”
  “好。”顾七搭着手,朝他浅行一礼。
  薛沛林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自己去不去都一样。
  既拔掉了薛沛林,接下来便要对付赵子舒了。
  她走到书案前,执起笔正要写信,便听到床边一声轻唤:“大人......”
  “怎么了?”她凑到床边,抬手探了探庆瑜的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庆瑜紧攥着被子,摇了摇头。
  “薛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顾七微微俯身,劝慰道,“他是误服丸药,才......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庆瑜嗫喏两番,又滚下泪来。
  自做了奴婢,便好似没了尊严。先前在刺史府,便险些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将军”欺辱,若不是被正事所拦,只怕自己早就沦为一个......
  自己担心裴启桓,便想着来前院看看,不料薛沛林将自己唤去,不顾斯文拉扯自己做那等下作之事!
  好容易忘掉的事情,偏偏昨夜又通通记了下来!
  如今裴启桓这般温柔,更让自己觉得委屈。
  想到这,她哭得越来越凶,说话也断断续续:“大人,我......求求您,带我走吧......”
  “好。”顾七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抿嘴笑道,“巧不巧,你睡觉的时候,我才跟殿下要了你,以后你便不是这刺史府大丫鬟了,到时候跟我回国都吧。”
  “真的?”她扒着被子,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在刺史府待了这许多时间,对庆瑜的性子了如指掌,她本就不是个多事的人,又心地纯良,留她在身边,想来不会有什么风险。
  “嗯。”顾七点点头,又将被子掩了掩,倏地敛起神色,沉声道,“只一点,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探听我的事。”
  还从未见过裴启桓这般严肃的模样,男儿自有抱负,自己一个丫鬟,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这般谪仙般的公子,哪怕只默默守在身边,伺候茶水也是好的。
  庆瑜咬着唇,娇应了一声:“奴婢明白。”
  随后,顾七又回到书案前,将薛沛林一事完完整整落到纸上,隐去自己在里面的作用,将重点落在了元哲的处置上。
  元承熙看到这信,想必会对这个皇叔,心生忌惮。
  只是不知,赵子舒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她攒眉沉思,犹豫半晌后,将信团在手中,重新落笔。
  这次,只平静叙述,再没了添油加醋的笔墨。
  趁元哲不在,将信交给驿使,额外掏了两锭银子,另其快马加鞭,将信送回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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