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记忆（5）
声音轻快，隐含欣喜。
仿佛在诉说少女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曾全部察觉到的隐秘情衷。
全身罩在黑色风衣里的男人蓦地笑了一声。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来，下一刻，陈莫涵的身形便毫无征兆的，轰然破碎了。
灰飞烟灭。
怒吼声戛然而止。
男人琉璃般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紧接着，淡若云烟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你还是很能惹麻烦。”
少女没有搭言。
她上前两步，微微踮起脚尖，想要摘下男人脸上形状诡异的面具。
男人纹丝没动。深邃如寒潭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然而须臾后，就在少女的手即将触碰到面具的一刹那，她的身形骤然变小，回复到了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身上的银白战甲与碧玉长萧也消失了。
少女心里一惊。
眼前黑影闪动，一件斗篷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但能惹麻烦，也很能逞强。”
“若换作我是你，不会这么急着变身。”
“至少不会消耗的这么快。”
声音淡漠。
楚云汐：“……”
少女紧紧抓住了身上的斗篷。
她轻声道：“明知我碰不到，所以才不躲？”
“重要吗？”
身高相差过于巨大，男人眸子垂落，盯住了单薄瘦弱的女孩。
目光过于冷清，好似冽冽冰寒。
“的确，不重要。”
“于你来讲，什么都不重要。”
女孩眼尾浮上一层淡淡的嘲意。
她看着腕上的红线：“君陵，到了这等境地，你还是没有变。”
顿了顿，她又道：“还不如梦境之外那个。”
“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他比我还不可信。”男人漠然道。
“走吧，梦境即将崩塌，我只是留在吊牌之中的一缕神念，随时有可能消散。”
“一线牵也维持不了太久。”
说起“消散”两个字，他的语气也完全没有起伏波动。
沉默片刻，楚云汐点了点头。
然而她刚要去扶起江问轩，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叫。
楚云汐愣了愣。
她下意识向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就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七八岁女孩，正面带惊恐的盯着她瞧。
这女孩长得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明显比她丰满，身材匀称。
脸色也非常的红润。
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
她的孪生姐姐，楚婉柔。
楚云汐微微眯了眯眼。
到底还是在梦境中见了这个姐姐一面。
她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只当没有看见，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抓住了衣袍。
楚婉柔颤声道：“云汐，你……”
“你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与陌生男人站在一起，身上还穿着对方的衣袍。
闭着眼都能想到楚婉柔内心深处到底会怎么想。
梦境之中，都是虚无。
楚云汐根本无意理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就缓缓的从楚婉柔手中拽出了那件衣袍，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开。
楚婉柔有似乎些急了。
她挡在了楚云汐前面：“云汐，你要到哪里去？你不能走，你是我妹妹！”
“如果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
“我会帮你的！”
“但是绝对不可以穿成这样子跟陌生男人站在一起！太有失体统了！”
体统？
听到这两个字，楚云汐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对面这个女孩身上。
漠然而无情。
仿佛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一只可以轻易碾死的蝼蚁。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七八岁女孩的眼神。
楚婉柔被那目光之中所含的，刀割般的凛冽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声音楚楚可怜：“云汐，你，你……”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来了，一滴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姿态动人。
可以无限激发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是楚云汐永远也做不出来的柔弱。
女孩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圣树之心可以感知到一个人流露出来的情感。她在眼前人关切的外表之下感知不到半点儿友善。
梦境亦有与现实相通之处，既然她如此纠缠，那……
“姐姐？”
女孩拉长了声音道：“你心里还有什么不足吗？”
为何明明天壤之别，明明她已经得到了一切，却还是不肯对这个亲生妹妹抱有丝毫善意？
楚婉柔愣了愣：“什，什么？”
女孩叹了口气：“你敢立誓，对我所有关切皆发自内心，否则修为止步，来日被人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吗？”
楚婉柔：“……！？”
楚婉柔目光闪了闪：“云汐，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怎的如此，如此……”
“歹毒。”
楚云汐替楚婉柔将后面的话补全了。
这份楚楚可怜对男人来说或许有效，但只会让她觉得厌倦。
女孩上前两步，站在楚婉柔身旁。
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是真的相信……”
“自己可以引领藏剑山庄走向辉煌吗？”
楚婉柔：“……！？”
楚婉柔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片刻后，她低声道：“云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陈道长测算出来的。”
陈道长？
楚云汐勾了勾唇，忽然莫名向着旁边看了一眼。
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懒懒倚在树上。
遗世独立。
他似乎在等她。
但是从始至终，他未曾向着这边看过。
楚婉柔口中的陈道长已经在他手中化为飞灰了。
陈莫涵知晓此处乃是江问轩的梦境。
也就说明，对方与她一样是真实的。
而非江问轩想象中的。
只不过陈莫涵是分身，而她是本尊。
虽然分身死去，对本尊的影响不会特别大，但此刻留在藏剑山庄之中的那个分身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一定会受到重创。
何必与败军之将多计较？
哪怕他居心叵测。
也不值得多费心思了。
想到这里，女孩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她未曾再与楚婉柔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道：“好自为之吧。”
封堵六界通道消耗了她九成神力。
除非本尊实力足够强，强到可以承担她所需要的大量消耗。否则本命神魂觉醒片刻，还是会陷入沉睡。
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本尊打开封印，将幼时记忆修正，使得对方不再懦弱懵懂，但力量无法真正恢复。
来日道阻且长，终需本尊自己去走。
她与楚婉柔之间的仇怨，无法避免。
这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