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术（5）
楚陵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床头，任由紫苑为他上药。他身上新伤摞旧伤，满是淋漓的血口，根本就找不出一块好肉。
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身体？
一丝酸涩涌上心头，紫苑指尖微颤，上药力道稍重，少年身子僵硬了一瞬。
他身上的这些伤，不碰都很疼。
大部分珍贵、见效快、疼痛轻的伤药又都把持在赵琼丹那里。紫苑手中的药效果虽然好，但涂抹过程中疼痛会加剧。所以虽说是在上药，可也是新一重的煎熬。
紫苑抿唇道：“小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疼得话你就喊出来。”
楚陵懒懒道：“喊出来就不疼了吗？”
紫苑愣了下：“至少心里会痛快些。”
她看着他：“小七，我是你娘亲，你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没有憋着。”楚陵笑了笑。
“赵琼丹越是气急败坏对我动刑，就说明曲景清伤得越惨不是吗？”
“这点儿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对他儿子来说可是新鲜的很呢。”
“小七……”紫苑垂眸看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得到重兵把守之下的幽冥磷蝶粉。
在不靠近玉雪狮子兽，并且那只妖兽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的情况下，让玉雪狮子兽中招发狂，带着曲景清跳下幽冥天涧。
每样看起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更别提他还在囚室之中被关了三天三夜。
“我没有。”一根头发飘飘荡荡落到了少年指尖，他垂眸带笑。
“赵琼丹和曲景清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只是无辜受累，我是冤枉的。”
语气诚挚到过分。
看不出任何一丝谎言的痕迹。
紫苑：“……”
她曾倾尽全力培养他，如今他也青出于蓝。她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是……
紫苑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楚陵不愿明说，她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小七，你真要去蛮荒之地吗？”
“那里虽没有永不熄灭的炙热阳炎，可也并不比幽冥天涧好多少。”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浮华宫宫主的命令，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楚陵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更何况，我也不想拒绝。”
“曲景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管是不是我所为，赵琼丹都会恨不得弄死我。”
“与其留下继续被她羞辱，还不如到蛮荒之地一搏。”
“那里有远古大能的遗迹，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再找件神器给你，若是不行……”
不行的话会怎么样，他没有说。
但是紫苑不会不懂。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小七，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真的吗？”
楚陵忽然翻身坐起来。
他丝毫不顾会压到自己的伤口：“那我去跪求曲泽溪收回成命。”
“我不去了，我再忍一忍。”
“等我成功突破到合体境，就可以彻底屏蔽掉浮华宫对我的追踪。”
“到时候我带你离开这破地方。”
“我可以保护你。”
“就算到了外面，也没人敢再欺负你。”
紫苑垂眸道：“小七，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浮华宫，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知道，在你看来，这样的日子或许依旧很憋屈，可那是因为你天赋卓绝，别说修为低下的半魔，修真界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有几个能在你的年龄，达到你现在这个修为的？不是凤毛麟角，而是绝无仅有。如果你在筑基或金丹之时就离开浮华宫，如果你没有浮华宫的这些珍宝和秘籍，那么你再心比天高，也就只能任人践踏。”
“若是这样的话，就算你能有足够的耐心，你可以忍耐，可你觉得，你需要用多少心机才能报复回去？你又需要去讨好多少本来无比厌恶的人，来获取他们对你的信任？”
“这些都只是假设。”楚陵看着面前这个无比美丽的女人。
“事实是，我有足够的修为，我也得到了浮华宫的宝物，只要我修为再高些，就不必一直忍耐下去了，即便修真界那些人看不惯我，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对，摆脱浮华宫追踪后，你能独善其身，那其他的半魔呢？”
“如果没有浮华宫这样强大的势利做为后盾，你何时能做到以一人之力同时保护他们？”紫苑语气悲伤。
“其实你根本没有真正体会过外面那些半魔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他们同样是被人当畜牲对待，被欺凌被奴役，他们还没有像你这样的天赋和修为，他们少数止步在炼气或者筑基，偶有金丹或者元婴，大部分干脆就不被允许修炼。他们的下场都很凄惨，被关在笼子里与野兽决斗，被活活打死，不被允许穿衣服，被许多人当做玩物，有的甚至会成为桌上的一道菜。”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他们也曾经帮助过我，所以我要给予他们庇护。”
“我不能这么自私，只顾我自己。”
“我要尽我所能，帮他们摆脱这样悲惨的境地。”
说着，她微微撩起头发，露出后脖颈上一个带着花纹的“奴”字。
她道：“当年如果没有一位长辈拼命保护我，为了我去讨好那些魔鬼，这个印记本来应该烙在脸上。我恐怕也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堂堂浮华宫宫主。”
楚陵：“……”
沉默片刻，楚陵忽然道：“那你接近曲泽溪……”
“就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保护族人吗？”
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
他对曲泽溪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他非常厌恶私下里提起这个男人。
但是紫苑呢？
不能否认，曲泽溪是个对女人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
所以紫苑是不是也和这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深爱着曲泽溪？
哪怕并不被曲泽溪重视，也依旧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放弃一切，被赵琼丹奴役，只为了留在这个男人身边，与他朝夕相见，给他生儿育女。
他可以接受紫苑保护族人不被欺压的执念。但他不会为了紫苑的爱情牺牲自己。
更不会因为紫苑深爱曲泽溪就原谅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的痛苦。
只要他还活着，终有一日，他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谁也别想阻止他。
紫苑并没有立即回答。
她缓缓拢好头发，这才道：“泽溪他是真的很完美。”
“完美到都不像是个真正的人。”
“如果他可以全心全意来爱我，我想那我是没有办法不爱他的。”
“可……”紫苑顿了顿。
“我的经历注定我无法把感情倾注在一个对我只有零星爱意的人身上。”
她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冰凉且萧索的笑意：“小七，我只能说……”
“若是有朝一日，你真将与他对立。”
“那么我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
“只要我的族人无恙，我也可以毫不犹豫离开他。”
四目相对。
望着少年那双好似洞悉尘世的眼眸，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