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夫妻（4）

  周玲珑的房间非常暗，窗户之上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一进门时药气扑鼻。
  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侍女坐在小凳子上煎药，一边看着火，一边打瞌睡。连曲泽溪走进来都没察觉。
  曲尘皱了皱眉，上前叫醒她：“快点儿醒醒，宫主来了！”
  那侍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看见曲泽溪，霎时间吓得魂飞天外。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宫主恕罪！”
  “奴婢不知宫主驾临，没有迎接。”
  “宫主恕罪，宫主恕罪啊！”
  曲泽溪淡淡道：“无事，药可煎好了？”
  见曲泽溪没有怪罪的意思，侍女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赶忙道：“马上就好了。”
  曲泽溪点点头：“你先下去吧，药我亲自送与玲珑。”
  周玲珑不受宠是整个浮华宫人尽皆知之事，没想到曲泽溪此次不但肯来看她，竟然还要亲自送药，侍女微微一怔，虽然惊讶却也不敢多问，连忙磕头退下。
  曲尘道：“既然如此，老奴也不打搅宫主与玲珑姑娘说话了。”
  说完，他也退了下去。
  曲泽溪亲自将药端到了周玲珑床前。
  曾经云鬓花颜的美人，如今却已难掩憔悴之色。
  漆黑而浓密的长睫垂落，曲泽溪道——
  “玲珑。”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一剂强力提神药，周玲珑身子动了动，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即使是在如此沉闷压抑的房间之中，面前这个俊美至极的男人依旧是一道难以遮掩的亮色。
  周玲珑神情激动，她叫他：“泽溪。”
  一如当初少年时。
  可惜开口时声音却是沙哑的。
  周玲珑神情一僵，下意识捂住了嘴。
  相识这许多年，眼前人依旧还是惊艳流年，风华无双，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可惜她却早已非复当初少女朱颜。
  曲泽溪淡淡道：“先喝药。”
  说着，他将药喂到了周玲珑嘴边。
  即使明知喝药已经没用了，周玲珑还是没有拒绝。
  她痴痴望着曲泽溪的脸，张嘴将药喝了下去。
  然而只喝了两勺，她却忽然转头，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她低声道：“对不起，泽溪，都是我没有用，竟然还要你来服侍我。”
  曲泽溪照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一夜夫妻百日恩，应该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
  周玲珑缓缓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竟似有些痴了：“就只有恩，没有情吗？”
  曲泽溪静静看着她：“玲珑，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随我回浮华宫，如果一定要随我回浮华宫，那就顾好你自己，顾好你的孩子，不要喜欢我，更不要爱上我。”
  “咳咳咳咳咳咳。”
  这句话仿佛重重一击捶在胸口，周玲珑剧烈咳了几声，血色再次不可抑制的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她颤声道：“泽溪，这些年我一直都不敢问你，可是我现在这个模样……我……”
  “我……咳咳……我也无所顾忌了。”
  “我，我也不求你全部的真心，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可是你为什么连这一点点都不肯分给我？”
  指甲陷入肉里，周玲珑道：“是因为我被那群强盗玷污过吗？”
  曲泽溪没有说话。
  周玲珑神情哀戚：“泽溪，难道到了如今，我也不能得你一句真心话吗？”
  曲泽溪缓缓道：“有时不说真心话，也并非有意欺骗，而是真心话太伤人。”
  周玲珑抓住他的手。
  她泪如雨下：“我不怕。”
  “那好，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曲泽溪神情未变：“那事是你自愿？”
  周玲珑微微一怔：“当然不是。”
  曲泽溪又道：“那你未曾反抗？”
  周玲珑摇头：“我拼命反抗，可那些人力气太大了。”
  “既然如此，你何错之有？”曲泽溪道。
  “玲珑，当初我还与你说过，旁人以歹毒欲念加于你身，此事非你之过，凡在意者，皆非你良人，早散是福非祸，以你相貌资质，纵无家族助力，难道真的再寻不得对你一心一意之人？可你从未信我，亦从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那些闲言碎语固然可恨，可真正压垮你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对自己的痛恨？”
  “你父亲仗着曾经与浮华宫的交情，要遮家丑，要我娶你，我可以娶。”
  “你要庇护，我也可以给你庇护。”
  “可你一定要把别人的过错视为自己的污点，终日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我能有什么办法？”
  “连你都不爱你自己，叫我如何爱你？”
  周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