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圆梦人

  扬州学政张谦再次来到了巡察使衙门,为的还是这次扬州的院试。
  眼看着临近考试,很多安排也要有决断了,作为扬州三年一次的大事,张大人还是非常谨慎和重视的。
  这是他任学政的第十个年头了,本来这样的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惜这次不同,海匪的事情已经让前任巡察使背了处分,这次院试就变得尤其重要。
  扬州不算大州,但也管着六府二十七县,扬州府居中泗州、淮阳在北,沭阳、泰阳偏东,扬州、高邮居中。
  州内大小县差距非常明显,就说扬州、泰阳下边的县,几乎都是优秀学子的摇篮,沭阳次之。
  但是北边的众多县域,人多散居,根本没有形成完整的教学体系,也就县城里会有几名正式的官学学生。
  所以每次院试取中,泗州、高邮、淮阳三个府总计不超过十几人。
  就说这次参加院试的近千人,通海这样的中等县城算是不错的,有近五十名学子,而淮阳下属有的县甚至不到十人。
  新任巡察使曹原看着张谦有点焦急的的神色,淡然一笑。
  “张学政,先喝杯茶,这个事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也都安排了,我都不知道你着急什么。”
  曹原对于张谦还是熟悉的,也就开了一句玩笑,这个人算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不像那些沽名钓誉的文人。
  “我的大人啊,这次院试可是你任职后的第一次,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连京城那边都盯着这边呢,你也不想想,扬州这里有多少京城那边的关系。”
  张谦是真急,现在连他这个不管政事的学政都听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很多人在盯着扬州的错处,拉曹原下马,阻碍新政的推行,给朝堂上于公一党一个打击。
  “朝堂的事,你不用理会,专心做好这次院试就好,还按照我们原来商定的,这次院试取中人数不变,一百八十人为上限。”
  曹原其实也知道,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但是,他知道只要把本分做好,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朝堂已经传来消息了,这次派了一位翰林院大人前来扬州督学。”
  曹原又隐晦的提了一句,看了一眼张谦。
  “翰林院你也待过,怎么办我就不多说了。”
  张谦首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震,翰林院他待了八年,大部分的人他多少了解一些,要是关系密切的还好,要是......,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江上一片繁忙景象,临近节日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和回家的游子都在抓紧时间赶路。
  好像也都有默契,顺流的在一边,逆流的在另一边。其实难怪,因为顺流的速度明显快很多,逆流要费劲的多,搞不好就会混乱撞船。
  有一艘客船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慢慢顺流而下,应该是担心自家速度慢了,怕影响大江里其他赶路的船只,所以比较靠边,离航道中间的船只有点远。
  这时一个小丫鬟从船舱里伸出头来,看着两旁的青山,突然惊奇的喊了一声。
  “小姐,小姐,你快来看,有几只白色的大鸟,”边说着,边伸手去拉边上的小姐。
  “你这死丫头,出个门净听到你大呼小叫,看到大鱼你喊,看到飞鸟你也喊,好像没出过门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天天关着你呢。”
  一路上被丫鬟烦的要死的小姐还是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让你还待在家里。”
  这一路上,从京都出来,也就半天的时间,这个丫鬟是看到啥都是惊奇不已。
  其实小姐也知道,贴身丫鬟紫衣从八岁就进入孟府,一直陪伴自己,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自己小时候还好,经常从京都到扬州,这条路多少熟悉。
  可是自从八年前外婆过世,自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次不是父亲到扬州公干,正好顺路,可能还没有机会回来看看。
  正在两人说笑的时候,前面仆从过来告诉小姐,老爷说在前方不远就是码头,正好休整一下,再转乘马车去扬州。
  孟大人坐在船舱里沉思,作为翰林院的一位四品学士,一直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站队,不结党,有活就干,从不讨价还价,是翰林院公认的老好人。
  不是没有人想着拉拢或者打压他,可是架不住他出身好,学问扎实。
  孟庆和,字宜章,孟子嫡系后人,三十七代孙,曾祖父为孟子三十三代嫡孙。
  只是孟庆和祖父排行第二,成年分家后迁出孟家大院,战乱后南下定居高邮,再迁京都。
  孟庆和祖父、父亲一生在乡间教书育人,从没想过举仕朝堂,到现在高邮附近的很多官吏都出自他们的启蒙。
  孟庆和出生后,父亲改变了想法,国家已经非常强盛了,俗话说,乱世乡间盛世朝,这个时候需要秉承祖辈的传承,为国为民出力。
  说来也巧,孟庆和正是绍宁二十三年甲榜第五,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
  先后做过庶吉士、编修、编撰,在翰林院一待就是十多年,从七品升到现在的四品,总算是迈进了领导阶层。
  现在的翰林院内,掌院大学士管着整个翰林院,还有三位大学士是不管杂事的,单纯负责侍候当今圣上,也就是名誉称号,最终做事的其实是六到七位的翰林学士,也称为侍讲学士。
  孟庆和非常郁闷,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这次到扬州为啥是自己来。
  一般侍讲学士是不出京的,像监督地方学政的事最多就是翰林院派个六七品的编撰来了就好,毕竟学政本来就是正四品。
  要说自己得罪了人,不至于,再说,得罪谁也不能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啊。
  扬州可是个美差,这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以次充好的关系之说,闭着眼找,都完全符合要求。
  也确实,你想,扬州本来就是文风兴盛之地,只要不是那种垮掉的纨绔子弟,纯粹的文人哪个不是经过县府两级的挑选,那都是优中选优,没有两把刷子想从这里吐出来,那是做梦。
  孟学士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不代表他是傻子。朝堂上的争斗他不关心,也不参与,但他还是知道厉害关系的,不说别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哪里知道,为了这个位置,朝堂里差点闹翻天。
  本来任命曹原做扬州巡察使是吴王和于公两人的无奈之举,杨坤调任建邺,让扬州处于不利局面,
  曹原资历算是勉强了一点,比其他候选人有点任职不足,只是于公为了让新政快速推行,说服了圣上,才得以在内阁通过。
  熙宁九年的海匪抢劫把原巡察使杨坤推到了不利之地,还是有点缺乏实战经历,对于海匪估计不足,也就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严格说起来,免职都是正常的处分,又是于公保了他。
  新任巡察使曹原到是稳当多了,吸取了教训,充分利用了一些原有的资源,维持了现在扬州的稳定局面,眼看着经济发展迈入了快车道。
  当然,这中间也有袁睿的功劳,正是他一系列的动作盘活了民间资金,促进融通的进一步发展。
  也正是这样的大环境,让保守派感觉到了危机,按照现在的形势,接下来,曹原难免在扬州进一步推行新政,这是不能允许的。
  他们倒不是想着用院试来扳倒曹原,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给他添点乱子这是可以的,只要有了口实,接下来就有其他办法了。
  于是这次院试监察就显得格外重要,双方的博弈拉开了,一顿乱战,最后,把一个四不靠的孟学士显了出来。
  新政派认为孟学士为人公正,绝不会徇私,陷害,至少可以保证没有问题栽赃。
  保守派也是满意,这个孟学士,别的可以让,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就学问这点不行,非常较真,该怎么就是怎么,只要出了问题,谁说都没用,一根筋。
  一行人找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店,找个一个包间,叫了一桌菜,准备吃饭。
  要说按照孟学士到扬州的公差,完全可以去码头的驿站,还是免费的。
  但是,本次孟学士前来,一是用的私人名义,想着看看扬州近几年真实风貌,还有就是带着女儿到来提前探亲,是为私事,孟学士哪里会给其他人留这种口舌。
  其实楼上包间就四个人,孟学士和女儿坐着,一个管家跟贴身丫鬟站在边上伺候。等菜上来,孟学士摆摆手,让管家和丫鬟去楼下用餐就是,不用候在边上了。
  “妞妞,这次你要跟着出来,我本来是不想的,只是为父家中大小事从来未曾瞒你,官场上的一些是是非非,你多少也了解一点,为父这趟差事可不太好办呢。”
  孟学士也知道自家女儿也是聪慧之人。
  “爹爹,你又在瞎担忧,怪不得娘要我跟着,”孟小姐看着没人,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那你给爹爹支支招,我确实闷着呢!”老爷子叹了口气。
  孟小姐笑了,从京城里出来,可是有不少消息递了进来,她早就有了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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