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为这世间盛开的花朵而活
在那火云宗的山巅上,老道气笑一声,“你这老小子还是这么喜欢偷看?”
那位被外人称为小天师的道门真人居然也会跟尘世之人般,蹲在邻居墙角下偷听。
老道说完,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不足一刻钟,便有一位身形模糊的人影飞来,隐约看见是女子。
一路无阻,女子顺利地飞到山巅。
她低头就拜,说道:“师公,与他无关,他只是我用来修炼魔功的养蛊器皿,用于填补心耳两藏。”
她扛着朝阳噬魂之疼走过数千里,就是为了来这求情。
老道就这样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用手拨弄着地上碎石。
朝阳销魂之痛让她浑身颤抖,却还要跪着一动不动。
老道看着她那越发模糊的身影,抬了抬手,她才好受些。
“是与不是,贫道抓他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
楚夫人连连磕了三个头后,站起身,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就如当年付东想要炼掉我的心一般,只是我不够他狠心,没来得及出手。”
“杀了他就好了,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楚夫人摇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道气笑道:“还说没有?”
他站起身,就要抓那个少年过来。
修炼了五藏魔,害人害己,他不会再让他活在世上。
“我没有,我没有教他五藏魔!”
刚刚站起身的少年就被提了起来,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落地。
楚夫人大怒道:“老东西,你徒孙怎么对我,你现在又要这么对我?!”
“好好,你们这些一个个鼻孔朝天的道士,最不怕因果报应是吧?”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身上散出缕缕黑气,顺着山顶蔓延而下。
老道脸色平静,开口道:“你想用自身因果业障移至我火云宗的根底处?无用的。”
楚夫人似乎呆住了,一动不动,那些黑气也随着消散。
老道重新坐下,叹气道:“付东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师尊死得早,我便把他收为记名徒孙,只是他资质也就这样了…”
老道看向那个模糊的身影,苦笑道:“当年他带你上山后,没多久便说要下山了,后来建了个东楚剑庄,我便打消了所有疑心,至于在紫气宗地界,他说是自己没有帮到火云宗太多,年月久了,那片剑庄之地也就是我们火云宗的了…毫无破绽。”
楚夫人不说话,却能看出她在紧紧地咬着嘴唇。
老道继续说着,“谁知他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还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先是杀你父母,再与你相遇,最后要把你的心炼化给他填补一藏…”
“是我的疏忽…也是不想窥视你们的生活,以至于你二十多年还是完璧之身这个最大的破绽也没有发现。”
老道忽然笑了,这假的两口子真会藏,练了这么久的五藏魔他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付东偷取山河卷重伤归来,她也没机会吧?
他忽然问道:“山河卷呢?”
有了这东西,可以做的坏事太多了,而那张化成灰烬的画卷明显不是,恐怕只是她炼制而出的假卷。
楚夫人厉声道:“老东西,你还知道是你的错?!”
“不是说你们道宗道法多厉害吗?不是说山下冤死之人都能查出吗?怎么我爹娘被杀了这么多年,还要我亲手报仇?”
“你说啊!”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老道叹气,其实在东南灵脉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时,他便推算出了这一切,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去无极深渊附近杀了两万多人,这想闭半只眼的机会都没了。
楚夫人还想说什么时,那回荡在心底的笛声已经开始减弱。
她最后说道:“最后喊你一声师公吧,毕竟也传过我道法…这天地对我不公,希望你们要对他公平些,他…还只是一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年啊,算我求你了…天火真人。”
模糊身影伴随着春风,彻底消散。
三月初五,只是过了谷雨四天,本该还有一段春天才对。
树梢枝头,不见桃花。
老道抖了抖那两只大袖,念道:“陌路相遇,各结各缘,各还各债。”
付东已经不入轮回,她呢?
老道一边叹气,一边往山下走去。
“男女情爱,真有这么重要吗?”
她走前,还特意与他“叮嘱”一句。
“不要与他言说丝毫。”
那莫名走到少年身前的襦裙女子亦是点头,心底默念一句,“与我无关。”
韦夏至此时状态很差,还能站起来慢慢行走已经不错了。
他走着走着,与襦裙女子擦肩而过,或许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最后一缕春风抚在少年脸上,丝丝缕缕的青丝被风儿拨弄,很温柔。
“这是…到梧桐林了吗?”
到了忘却谷,离着剑庄也就不远了。
少年一步步走去,直到听见一阵马蹄声才停了下来。
“你这厮,怎么才来啊。”
壮马低下身,少年艰难地爬上马背后,它低鸣一声,往东楚剑庄跑去。
许知恩不知要去何处寻他们后,便一直跟着这匹马,谁知这玩意就在忘却谷一直等着,哪也没去。
他许知恩…只好回去挖那几壶酒了。
许知恩看向襦裙女子,问道:“这位漂亮姑娘,他…怎么了?”
东方知音脸上无太多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有个名楚还是姓楚的女子死了。”
“什么?!!”
紫衫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东方知音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也不知道。
那片山巅上,一个少年独自坐在尘土中,有气无力地拨动着琴弦。
先是一曲《奏雨》,再是《流花》和半曲《肝肠断》,最后便是那曲无名的“即兴”之作。
他一直重复地弹着这一曲,最后还招来了几只彩蝶,身上隐有花香。
“是桃花的味道?”
韦夏至终于停下,忽然笑了,似在跟那几只彩蝶对话,“这曲子就叫引蝶如何?”
少年自己点头。
夏流风早已醒来,此时躲在铜针中,听着少年的琴声。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脑海完善了一个帝王崛起计划,一被韦夏至召唤便马上醒来。
韦夏至的实力大增让他心里更有底了,但是给他的第一个皇命便是那么苛刻。
那道士在他家乡也算一方巨头,且不说那个女人根本不用自己救,他这点微薄实力,能探头出去看一眼没被发现,已经天大地大,菩萨保佑…
“呸呸呸…”
“真被菩萨听了,鬼修我啊,可要被当成灯芯点咯。”
又是数曲《引蝶》过后,韦夏至也恢复了一点,站起身,牵马下山。
“夏流风…她是不是真死了?”
夏流风在铜针里瓮声瓮气道:“为这世间盛开的花朵而活,愿你如那石缝野草耸立不倒…”
少年忽然笑了笑,“你以前还念过书?怎么张口就来?”
夏流风干笑道:“是…还不是家里穷,没念多少。”
她有山河卷在手,剑庄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躲在寻妖针的夏流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