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会委屈你
晏长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得操之过急。
裴钰跟她没有关系,她怎么也不该关心裴钰的私生活。
不过她一向脸皮厚,心里慌面上却镇定自如,好像她问这样的问题是天经地义。
裴修看着她认真请教的样子,感觉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裴钰好此道的事二姑娘不太可能知道,她一定是从别的什么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他猜测:“二姑娘可是从冯世子那里得知的?”
“二公子料事如神。”晏长风早已想好了说辞,“今日去看我家大姐,得知了一些不堪之事,震惊又气愤,冯世子常混迹醉红尘,想来那里面定然不止一人好此道,如果裴钰也好此道,倒是可以成为把柄。”
裴修要笑不笑地看着她,“二姑娘可是在担心我不能得到大长公主的肯定,所以努力找寻裴钰的弱点吗?”
晏长风:“……”
这人是有多自作多情?
“其实不必二姑娘费神。”裴修正色说,“我虽然不能让你世子妇的身份出嫁,但必不会委屈你,不出意外,今年入秋咱们的婚事就该定了。”
晏长风没顾上想前半句的别扭之处,思绪都被最后半句勾住了。想要让外祖母定下婚期,首先得做出一些能让她老人家首肯的事。
在短时间内夺走裴钰的世子之位显然不太现实,那就只能是打压削弱,他会如何做?
裴钰是宋国公世子,是北大营新一代的统领,想削弱打压必要政治斗争。晏长风不擅长这些,所以她从没考虑过这条路。
她想通过冯淼挖出那些不堪之事,她从大姐的遭遇中猜想,裴钰一定也好此道,好此道的人,难保手上没有一些人命官司,出了人命惹了众怒,任凭什么样的身份也难道罪责。
裴修看了她一眼,道:“二姑娘,醉红尘里确实有暗中提供这种服务,裴钰也常光顾,但你知道为何它明明不堪,却依旧会存在吗?”
晏长风一点就透,这里必定有一条不能碰触的利益链,甚至有可能还牵扯了身份敏感的权贵。
水比想象中深,如果是这样,还要不要轻易碰的好。
“那么二公子呢?”晏长风好整以暇地看着裴二,“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可也……”
“二姑娘高看我了,”裴修无奈说,“我没有那样的癖好。”
“如此甚好。”晏长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靠近,唇线微微上挑,“希望哪天我不要在一些不堪的地方碰到二公子才好。”
裴修被她嘴角勾得心里一颤,这笑不是戏谑,是危险,仿佛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提刀砍了他。
他不知道哪里惹了二姑娘的疑心,他对别人兴许会动些真真假假的心眼,但对她从来只有诚心,可她好像从来不信他。
侯府的喜宴到傍晚才散,裴修回到国公府,一进门就被裴延庆叫去了书房。
国公爷的书房,裴修光顾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必没有好事情,要么是挨训,要么还是挨训。
“父亲。”裴修唤了一声,看了眼伏案的国公爷,看起来今日还算平静,应该不是挨训。
“嗯。”裴延庆百忙之中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叫你过来只是嘱咐你两句,后日会试,你做好余太傅吩咐你的事就好,不要管不该管的。”
原来是为这个,国公爷应该是怕他替太子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是,父亲。”裴修顺从道。
“行了,你下去吧。”裴延庆从来不耐烦跟这个儿子多说话。
回到偏院,裴修钻进了充斥着炭烧味的屋子,坐在炭炉边烘手,一边朝八角说,“名单可做好了?”
“做好了。”八角将一本册子交给二公子,“几千人的姓名籍贯还有生平介绍都在这里了。”册子递出去,他忍不住问,“公子,您是打算要做什么?”
裴修不答,“章家贩私盐的事可有眉目?”
说起这个,八角嘿嘿一笑,“您定猜不到章家是搭上了哪座桥。”
裴修抬起眼,“不会是冯家吧?”
“诶?您怎么知道?”八角觉得没劲极了,每次他都知道,一点也不好玩。
“猜到也不难。”裴修笑了笑,“因为他们蠢。”
八角嘴角一抽。
“你方才问我要做什么。”裴修把名册折起来,唇角浅笑,“自然是把水搅浑,让狗咬狗。”
考试前一天,裴修被秦王请去醉红尘喝酒。
近来随着科考临近,北都的酒肆茶楼,包括青楼,处处可见扎堆儿卖弄才情的学子。像醉红尘这种风流风雅两不耽误的地方自然也不例外。
裴修到的时候,正有才子题诗题字,他欣赏了那么几眼,字好文好,确是上乘之作。
“霁清可知道这是谁?”秦王亲自斟酒。
裴修受宠若惊地婉拒,“殿下折煞我了,我来之前刚喝了药,与酒性相克,故而要辜负殿下好意。”
秦王并不勉强,又让侍女上茶来。
“多谢殿下照顾。”裴修这才往楼下看了一眼,题字的人是个富贵公子,看衣饰像是江南来的,估计是哪个富商之子。“殿下请赐教。”
“他叫蔡有之,是苏州盐商蔡全之子。”秦王不卖关子,“是太子的一颗摇钱树。”
裴修对他有印象,此人身为富商少爷,不爱铜臭爱书文,尤其写了一手好字。
“殿下有什么事让我做?”
秦王但笑不语,喝了一口茶之后方说,“做好你的本职就好,这机会你如果抓住了,别出什么岔子,将来入朝为官不在话下。”
秦王一向谨慎,从不会直接说太子如何。
他点明那人身份,说出他效忠太子,剩下的怎么做全凭裴修自己,做好了入了秦王的眼,将来飞黄腾达,做不好就继续在兵马司混闲差。
可秦王只管画大饼,并不告知风险,倘如此次春闱有什么事故,主考官都要受牵连,裴修这个小副手只会更惨。
“谢殿下提点。”裴修颔首谢恩。
姚文媛成亲第二日,太子妃穿得那套合欢绣样新衣又风靡开来。
不止如此,裴二公子那套天青色光袖长袍也备受欢迎,一时间天衣坊门庭若市。
“二姑娘,这是今日的订单。”齐掌柜将账单一并交给晏长风,面上难掩喜色,“到底是北都市场大,咱们才开了一个多月,这订单量都快比扬州城多了。”
晏长风仔细翻看,发现男衣订单量倍增,且多数都是权贵制式,看来是蜀王跟裴二的功劳。
“确实不错,对了,最近锦绣庄如何?”
“一直留意着呢,”齐掌柜说,“没有前阵子好,尤其近来北都贵女都追求太子妃同款,锦绣庄流失掉了很多贵客。”
“嗯,时兴都是一时的,永远不能低估对手,新的绣样务必赶在上巳节前出。”晏长风盘算着说,“紧接着还有清明节,得根据不同的节日适时推出不同的绣样。”
“明白了二姑娘。”
相较于天衣坊有条不紊地推陈出新,锦绣庄里却又陷入了新品危机。
此时,秦王府后院。
秦王妃质问茹侧妃:“你不是说锦绣庄的花样子是最好的吗,怎么还不如天衣坊一家卖仿样子的?”
茹侧妃正是章如烟,如今的王意茹。
章如烟入了秦王府后,为了让锦绣庄落户北都,直接将锦绣庄拱手送给了秦王妃。给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将锦绣庄吹嘘成了江南第一绣坊,每年的利润可以供几个秦王府开销。
最开始因为有秦王妃的宣传,还有天衣坊最新的花样册子撑门面,银子赚到手软,谁知没几日天衣坊就来抢生意。
因着太子妃带火了天衣坊,于是秦王妃也效而仿之,昨日将军府与德庆侯府办喜事,秦王妃特意穿了一套新出的样子,以为凭着自己的好气质也能让锦绣庄火一把,可谁知并无效用。
故而秦王妃今日这通火难免带了几分恼羞成怒,她一向自视高雅,北都贵女鲜少有几人能入她的眼,如今被太子妃比了下去,心里如何舒服?
“王妃您还看不出来么?”章如烟乖巧地给秦王妃揉肩,“这原就不是冲着花样子衣样子去的,不过是冲着太子妃的身份去的,依我看,北都没有哪个女子能比王妃气质好,若真是冲着人去,哪里有天衣坊什么事?”
这话说得秦王妃心里舒顺,火气也去了一些,“他们仿了咱们的样子,想来也火不了几日,你快些让铺子出新,只要咱们的样子好看,不愁锁不住那些贵女的心。”
“王妃说得是,您放心,已经加急出了,上巳节一定赶得上。”
章如烟虽是这样保证了,心里却没有底,因为锦绣庄的花样子衣样子永远比不过天衣坊。
昨日秦王妃穿的那套新衣便是锦绣庄所出,无人问津不全是因为身份,而是确实没有天衣坊做得好。
天衣坊笼络了江南一带最好的绣娘,然后传代授艺,就好比江湖的门派都有自己独家的功夫与传承,别家偷不去。
离开秦王妃的院子后,章如烟出门见了正在备考的大哥章德荣。
“怎么办呢哥哥,现在咱们没有办法拿到天衣坊的新绣样,秦王妃催得紧,万一到了上巳节咱们的绣样还是卖不好就交代不过去了。”
“多大点事。”章德荣满不在乎,“让天衣坊在北都开不下去不就解决了么。”
章如烟对这个方法存疑,毕竟扬州城里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让天衣坊关门,“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不是要科考了吗,再让天衣坊火一把就是。”
春闱前一天,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消息,说只要穿了天衣坊的衣裳就能及第,因此天衣坊忽然就涌入了大批的待考举人。
起初齐掌柜没多想,店里最近生意好,人常常爆满,可随着店里男子成衣的库存告急,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生意再好也不该这样,事反常必有妖,他还是得先请示二姑娘。
于是齐掌柜就以成衣卖完为由婉拒了后面来的举人,并善意提醒他们可以去不远处的锦绣庄买,锦绣二字寓意好,预示着各位举人老爷必有锦绣前程。
有些跟风来的举人随后便又去了锦绣庄,总算缓解了天衣坊的压力。
晏长风觉得齐掌柜做得很好,“风险分摊,也算是防止小人,这波传言来得太快,透着猫腻。”
齐掌柜点头:“怪我消息不灵通,如果我早知道是这么个传闻引起的,无论如何不会让那些举人在天衣坊买成衣。”
“事情出了就不要多想了。”晏长风说,“从今日到放榜这段时间内你多注意,每晚多安排几个人守夜。”
齐掌柜:“是,二姑娘。”
二月初九,会式第一天。
裴修穿了天衣坊做的一套月白色素面直裰,清隽儒雅,如果晏长风见了,必定要在心里腹诽一句伪君子。
他天不亮就离家去往贡院,收拾干净屋沏好茶等着两位主考官。考前半个时辰,余太傅先到考场,进到干净整洁,茶香四溢的休息室,只觉得心里十分偎贴。
“霁清长了些岁数,倒是越发懂事了。”余太傅缕着白胡子乐呵呵看着裴修,“你幼时但凡有今日一半用心,如今只怕也要参加科举了。”
裴修稽首行礼,“霁清资质愚钝,辜负了老师的栽培。”
余太傅不是个迂腐蠢人,真愚钝跟装愚钝他还是能看出几分的,他看得出来这学生资质甚佳,不用功必有隐情。只是世家里的事说不清楚,情分不到那份上不便多嘴。
“你且先去考棚侯着吧。”余太傅算算时间,考生大概要进考棚了,“你是一次监考,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别人。”
“是,老师,那我先去了。”
考前准备极为耗时,考生进考场之前皆要搜身,确认没问题之后才能进考棚。
裴修特意等在入口处。昨日秦王特意让他认了蔡有之的脸,想来是会有什么猫腻。
果然,没多久,他见到了一个穿着蔡有之衣裳,与蔡有之有七八分像的人。
原来是替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