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节 故剑情深（八）
这次回国老高没有同行，而是从苏黎世南下马尔代夫度假，他爱死了那个小岛，天空海阔、无人打扰，不论是赞是弹，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爱人和孩子，回归最纯粹的生命。
对于红尘中被烈火灼烧的人，这是一次暂停、一次校正、一次再出发。
回到北京，王艾得到了阎世铎的通知1月15日他有空，希望王艾能陪同他前往辽少考察，而且语焉不详的表示可能有其他领导也去。王艾回了个短信说知道了，然后让李俊紧急查看行程表，该推的只能推了，推不掉的往后挪。
所幸要过年了，需要他亲自出席的商务活动不多了，而且他此前与阎世铎商量的时候已经划定了大致时间，也就预留了窗口。
1月14日晚上，王艾给阎世铎打电话请示是不是今晚就走？在沈阳睡一觉、明天一上午就可以开始了？毕竟超越体育总部就在沈阳，考察的辽少现在也在沈阳辽足基地，您作为体育总局副局长，也不能只管足球这些，其他的篮球、女足、电竞，以及经纪公司、医疗康复基地，是不是都要考察一下？
阎世铎的回应让王艾摸不着头脑：“等通知。”
挂了电话，王艾茫然的看向他爹：“阎副局长这什么意思？晚上还开会？这都几点了？”
做王艾对面的王斌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等通知。”
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王艾气的站起身就跑了：什么玩意儿，说话不说明白，听的直堵心！
第二天一早接到电话赶到北京机场时，王艾还想抓着阎头吐槽两句，结果一进机舱见到一个笑眯眯的人时，立刻就惊了：“副主席，您、您……”
“怎么？想不到是我？”领导笑呵呵的招手。
王艾乐颠颠的凑过去：“哪里能想到？您多忙啊，这眼瞅着过年了，您肯定事儿一大堆，还能特意抽出时间来看望我们的小球员，哎呀，我这心里塞了暖宝宝了。”
领导朗声一笑：“早就想去看看了，这几年足球工作你们搞的不错，能在条件尚不成熟的情况下提升国家队的成绩，很不容易。你们的报告我都看过了，有困难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很好。”
王艾嘿嘿一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嗯。”领导双手放在小腹上，思量了一下突然问：“那以前为什么不行？”
一直陪在两人旁边的阎世铎心中慌张，不知道王艾会抛出什么答案来。不料，王艾却在短暂思考之后回答说：“还是一个认识问题。”
“认识问题？”领导好奇的追问。
王艾点头：“也算是一个学术问题。”
“呵呵。”领导更感兴趣了：“详细说说。”
王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便调整了一下坐姿：“问题肯定是多元的，比如抽象的制度问题，具体的执行问题等等，当然还有些不好的东西，但整体上足球这方面还是大家的认识问题，对足球这项运动的客观规律的认识这些年实现了突破。”
这时秘书过来汇报飞机即将起飞，众人暂停了对话，一直到飞机稳定了领导才示意王艾接着说。
“1994年足球职业化改革到今天18年，对社会科学来说，还算比较短的。王艾表情很认真的道：“我们学习了欧洲模式，很理想化的推出了各种体制改革，但实际运用中却并不顺畅。因为形而下的方法，必定有形而上的源头，而我们和欧洲在形而上方面是不一样的。用中国的形而上去运用欧洲的形而下，肯定有不协调的问题。”
领导沉吟着点点头：“比如？”
“欧洲内部松散、城邦气息深厚，所以它们并不介意甚至怂恿互相攻讦，它体现在足球上就是宗教般的狂热气氛、敌人般的互相仇恨，这在我们这个统一了几千年的国家里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我们有了欧洲的体制榜样，却还需要在实践中，结合我们中国的思想、文化、制度等等，进行一番适应性改造。不管是联赛还是国家队，不管是足球文化还是青训体系，都需要扎扎实实的摸索总结，而这个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
领导时不时的点头，等王艾说完了就看向阎世铎：“联赛还在摸索吧？”
“是的，联赛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还在摸索。”阎世铎点头回答：“不像国家队小而纯粹，联赛上除非是看的特别清楚的问题，否则一旦没看准还会倒退。”
领导深有同感的点头：“小王儿的贡献不小吧？”
阎世铎看了一眼王艾：“他是我们的首席专家，这些年给我们指出了很多问题，想了很多办法。以前中国足球缺乏理论方面的建设，他来了以后这个局面才扭转，毕竟他是个哲学博士，擅长理论思考和逻辑思维。”
王艾赶紧摇头：“没、没，就是赶上了。要不是职业化改革我都没机会出去踢球，自然也就没可能想什么了。”
领导见王艾说的谦逊，有心逗他：“那以前的专家也不少啊，为什么国家队成绩没有这么大的突破？”
“以前……”王艾看了一眼阎世铎，突然一笑：“以前的专家都岁数大了，踢不了球啊。”
领导身边的秘书吭哧一声笑出来，领导也哈哈大笑，指着王艾：“你个小王儿啊……大家都喜欢你不是没道理的，想的明白、说的清楚。”
王艾嘿嘿一笑：“您别夸我了，再夸我就上天了，这一切都离不开党的领导、离不开足协上下的齐心协力，我也是这个体制的一部分，一颗螺丝钉而已。”
“嗯。”领导赞许的点了下头，可能是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于是接着逗了一句：“如果我接着夸你，你怎么办啊？”
王艾神色一正：“我一定回家洗个凉水澡，好好冷静冷静，加倍的戒骄戒躁。”
领导慈祥的道：“为什么呀？”
王艾苦着脸：“因为翘尾巴是要被打屁股的。”
“哈哈。”领导、阎世铎、秘书等人齐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