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老兵只能怀念(五)
“小陈在西甲这些年是真练出来了,可惜比王艾还大。”沈祥福一阵唏嘘。
“不能总指着小高的这帮子弟兵出菜。”刘利福不以为然:“起起落落是常态,这批孩子能拿来两个世界杯冠军,空前绝后,够瞧的了。”
沈祥福释然:“也是,要说15年前在韩国,谁要告诉就那个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儿的能在八年后帮我们拿大力神杯回来,我准骂他是发疯。”
“三场就成了世界杯银靴,这还不够?”
“进球多又怎样?咱整体不行啊。”沈祥福摇头:“不过要说希望还是有的,前一年他们在中美洲拿了个世少赛冠军,全国上下就都瞄着他了。但你说,咱们从踢球时候就冲击世界杯,一直到退役了、当教练了才实现,那他们小时候得世少赛冠军,长大了进世界杯淘汰赛是不是才是正常的?可预期的?历史进步总得有个过程对不对?”
“所以说……”刘利福抡起筷子:“咱们老了,看球、吃菜。”
沈祥福也拿起筷子:“果然足球是圆的。”
话音未落,场上形势骤然变化,还在中圈的王艾忽然对着两个澳大利亚球员正常的传球出铲,硬生生中途截断,得球的赵旭日见前方空虚,郜林有抬手,虽然心里发虚但还是一脚长传送到身后。
然后郜林就开始了表演,这家伙的大身板子飙起车来跟个坦克似的,速度不快可气势非常豪迈,加上占了个启动速度的便宜,竟然一路撞开两名后卫,单刀赴会中一脚低射洞穿球门。
“好!”两位前国脚碰杯庆祝。
“这小子还有这两下呢?”沈祥福放下酒杯。
“听香河基地的人说,整个国家队里,论训练强度,王艾第一,他第二。”刘利福望着电视屏幕上被队友保卫露出腼腆笑容的郜林很是感慨。
沈祥福叹口气,自斟自饮了一杯:“鸟无头不飞啊,我们那会儿如果队里有这么一个出奇冒泡的,可能我们也会被带着更厉害一些。那说不定,我们就能踢世界杯了。”
刘利福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也自斟自饮了一杯:“往事不可追,我们那个年代也注定出不了这么一个人物,就家里有钱的比方说什么干部子弟,那也没有吃这个辛苦的。反过来说能吃下这个辛苦的,干什么都比踢球容易。所以能练的人家不练,练的不能练。”
老沈不说话了,一个劲喝酒,刘利福反而话头打开了:“这还只是其一,算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巧合。可还有一个巧合,他六岁练球,七八岁吃营养餐,十来岁被小高发现之前一直是自己练的,这个却也自有道理。我们这帮人真要教的明白,为啥出不来世界级球星?这说明我们的知识体系、教学体系是落后的。可怎么落后也应该比自己瞎琢磨强。但人家偏偏就不,不按我们的道儿来,还走在正道儿上,相当于用了同样的时间完成了更高效的培养,还特么是自我培养。就这偶然性,你算算得多稀罕。”
老沈一点头:“不止呢,当时小高那个国少测骨龄刷下去一大批,要不然小高也不至于着急冒火的到处找人,逮到一个就用。要没这个,一他进不去国少,接受不了专业训练,二小高不至于妥协听他说话,他的训练方法就保存不下来。”
“所以说,他们下一波人平平常常才是对的。”刘利福指着电视上王艾的特写镜头:“复制不了,我们有生之年遇到一个,是老天垂青,我们偷着乐就行了,没事儿再出去摆摆前辈的谱吹吹牛逼。”
在老沈的笑声里,刘利福稍微严肃了点:“只有一个,对他,我们得保护好。你别觉得你们保护的到位了,在我看差远了。15年前中国足球是什么舆论环境?妈的就是一个段子对不对?春晚都埋汰我们,现在呢?这里边多少钱、多少事儿,还不都是因为他来的?可我们怎么做的?前几天有人在报纸上放话,说他领导的中国足球学校官僚主义,办事拖沓,说他不配领导这个机构,咱们谁站出来说话了?都是他的兄弟伙出来,可孩子们还年轻说话没用,我们这帮老家伙干嘛呢?”
瞅着老沈脸色不好看,刘利福脸色也不好看了:“忘恩负义,忘了今天我们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带起来的,我们出门没叫人骂街是因为他保护起来的。可他得罪人了以后,我们这帮老家伙都自重身份不去保护他,对劲吗?”
“要我说,你们这帮台上的就是端着臭架子,还把他当小孩看、当晚辈看,也不想想你配当他的长辈吗?人家什么靠你了?哪怕是小高又怎样?进国少第二年人家就留洋了,就是没国少这个经历,人家也在德国参加青训,后来的路和今天没什么区别,顶多在国家队的荣誉少一点。可到时候是人家求着国家队,还是国家队求着人家?你老沈要没他,雅典奥运能拿个铜牌?上上下下都吃人家的,还拿人家不当牌菜,反而看着人家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羡慕嫉妒恨,没出息!”
老沈挥手:“诶诶,不包括我啊,我对他不亏心。”
“哼哼!”刘利福鄙视的看着老沈:“人家自己争来的亚足联特别执委,和你有关系吗?你占了人家大便宜。”
老沈摸着下巴:“要不,我还给他?”
“垃圾吧倒吧。”刘利福自嘲的一笑:“我也是瞎操心,你们师徒俩的感情早就不讲究这个了,我就是觉得咱们这行人拿人家好处坦坦荡荡,人家要帮忙的时候全都看不见,亏心。”
“那你说咋办?学院办事拖沓是真的,惹出来争议也不是假的,我总不能颠倒黑白。现在帮他纠正错误,那不是避免他犯更严重的错误吗?”
刘利福举起酒杯摇着头一饮而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我就知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